從前覺著人必定在大悲大喜壯闊豔麗之中,才會情緒失控。我卻沒想過只是一個簡單溫暖再平常不過的午後,在不經意間崩潰的一塌糊塗。
就像得不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撒潑打滾,我早已過了那個年紀。
我執著于陸彥的這些年,究竟都錯過了什麼?
熱情,夢想,希望,朋友,甚至是尊嚴。
東風捎來黃鳥的脆鳴,玻璃紙一樣的斑斕光影再次照在我身上。
像黃粱一夢,清醒後才知道這世上,沒了男女主角,依舊連軸轉。
炮灰也好,舔狗也罷,再微小的人也有朋友,也有想追求的東西,也有……
一顆滾燙熾熱、明亮跳動的心。
8.
那天哭過之後,確實好了很多。
我不得不承認,我是在假裝自己沒事,假裝自己不難過,假裝心死的徹徹底底,只想留給自己最後一點灑脫的體面。
但是現在,我真的興致勃勃地搜了波多黎各島旅遊攻略,詳細周密地制定了計畫。
江子薇總歸是喜笑顏開的,但眼見新年的假期跟著過去,再過不久她就要去國外繼續進修了。
她忍不住試探地問我:「星星,咱之後準備做點什麼呀?」
我在鍵盤上敲敲打打的手頓了半晌。
我說:「還沒想好。」
江子薇欲言又止,最後一拍腦門嗐了一聲。
我大概知道她想說什麼。
9.
淩晨十二點的時候,江子薇已經呼呼大睡了。
我輕手輕腳地打開筆記本,只開了一盞小檯燈。
我深吸了一口氣,指尖在鍵盤上微微發抖。
手腕的疤開始神經質的抽痛,好像當年的傷口還沒癒合,新長的肉芽一跳一跳。
我望著躺在信箱草稿箱裡的郵件,設置的定時發送反復被我取消再設定。
我還是沒有勇氣點下發送,匆匆縮小了視窗後又開始握著滑鼠流覽昨天就打開的頁面消息。
檯燈將我的影子拉長,若別人看見,還以為是哪裡的幽靈。
江子薇嚇得踩掉了一隻拖鞋,她本睡眼惺忪,現在清醒的很,踱步到我面前抱怨道:「我一醒,旁邊被窩都涼了,星星,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剛剛有多害怕……」
她話音一頓,覷到了我螢幕上的內容:「周老師和 BCU 的網申?」
我尷尬地搓了搓手,聲音細若蚊蠅。
「嗯,我想再試試。」
江子薇眼疾手快搶了我的滑鼠,懷疑地滾動幾下滑鼠的滾輪,確定過內容後,喃喃自語:「我這不是做夢吧,怎麼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成真了呢?」
她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才如夢初醒道:「發呀,還等什麼呢?浪子回頭金不換,周老要是看見你的郵件,肯定還認你這個學生。」
「……」我垂著眼睛不說話。
她晃晃我的肩膀,要我正視她,見我這幅模樣,恨得打了我後腦勺一巴掌。
她說:「你知道當初我做夢都想和你一起出國留學嗎?這幾年我一直不敢提,更不敢說,」
「天賦這東西可遇不可求,哪有小傻子因為別人放棄自己的?」
「你已經因為陸彥浪費了很多時間了,還要繼續渾渾噩噩下去嗎?你比誰差?比商笑笑差嗎?」
曾經我是這樣以為的。
可真的主動和陸彥提了分手,將微博和陸彥存在的痕跡清得乾乾淨淨的時候,回想起來我才發現,我胸中還有另外翻騰的情緒。
——是濃烈的後悔和不甘。
我最終還是鼓足勇氣發出了郵件,但卻連著幾天下意識地不敢看收件箱,怕得到回復,也怕得不到回復。
不敢想象周老師是怎樣看待她這個恨鐵不成鋼半途而廢的門生。
我在忐忑中等待高懸的審判之劍落下。
10.
一晃幾天,我沒等到回信,卻等到了陸彥的電話。
「哎,我說陸大少怎麼這麼有閒情逸致,還能來機場接我?原來這是一朝失意覺著沒人守著了,心裡不得勁才彆扭啊?」
藺臣陰陽怪氣的聲音遙遙地透過聽筒傳來,看來是被陸彥直接奪了手機。
陸彥呼吸粗重,顯然被藺臣噎到了,也有可能是不習慣主動給我打電話。
就在我要禮貌地掛斷時,陸彥低沉喑啞的聲音響起:「為什麼搬家?」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桌上的日曆。
初八。
我已經搬走一周多了,他才發現。我心臟一陣狂跳,無由來的情緒沖上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