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來撩閑,我怕是能多活十年。」我說。
他站了一會兒,又問:「魚兒,你是因我生氣呢,還是因玄君生氣呢?」
「楚大人,也不知您怎麼就那麼自來熟,非要喊我魚兒,罷了,我也懶得同您掰扯。」我掏出帕子扇扇風,「我跟長君已是撕破臉皮,往后是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了,往后我面前,這人你少提!」
他輕笑,問我:「魚大人真就如此薄情,喜歡了多年的人,說忘就忘?」
我瞪起眼睛,狠狠推了他一把,指著他,「你都答應好了的,要裝不知道!」
說完,我不想理他,轉身就要走,卻迎面撞上兩個親密人影,只聽嘩的一聲,湯羹灑了一地,還濺了我一身。
抬眼一看,竟是宋太保和他夫人。
他們夫妻倆是閑庭信步,我和楚翎楓卻是疾步快走,才在宮門處碰了頭。
宋太保為人穩當,此時卻氣得連小胡子都在哆嗦,「哎呀,這這這……夫人親手煲的洞庭鱖魚,我一口都還沒喝呢!妙人,你賠!」
我欲賠禮道歉,卻被楚翎楓往后一扯,「燙著沒有?」
我欲抽回手,卻拗不過他,「孤男寡女,你少跟我拉拉扯扯!你!你賠宋大人的羹湯!」
還是太保夫人出來打圓場,「罷了罷了,兩位大人,外面天熱,快回吧。」
宋太保不依不饒,跳著腳嚷嚷:「讓他賠!讓他賠!」
喊了兩句,被夫人一拽,就乖乖跟著走了。
「都是你!害我闖了禍!」我伸腳去踢楚翎楓,被他輕松躲過。
「你這腿短得像魚尾,還是別撲騰了。」看我要急,他才說,「我去宋大人家吃過飯,他夫人的手藝實在登不了堂,給撞灑了,說不定是救他于水火。
」
「楚大人,您要是瞧著陰天下雨,可千萬別出門,說話這麼損,你也不怕老天突然開眼,把你劈了!」
他笑笑,不以為意,轉而又問:「你真沒燙著?」
「燙起一身的皰,怎麼著?你還想看看?怎麼不把你美死?」我一遇上他就常常沒了體面,跟河東獅成精一般,連我自己都覺得潑辣。
往前走了幾步,我若有所思,又轉了回來,「楚大人,您今天雇來的那支賣藝班子,借我用用?」
「倒不是不可,你要做什麼?」
「討賬。」我哼笑一聲,「左思右想,那麼多的金銀財寶,便宜了玄家,實在是心疼。」
我挑了府里腳力最好的幾個挑夫,讓他們挑好了玄家送來的兩箱聘禮。
上頭的大紅花還沒拆——他能送來什麼我府里沒有的好東西?
我圖的本來也不是他的東西。
「待會兒把這些都抬到玄府去,再把咱們府上的東西抬回來。那座玉貔貅可金貴得很,都細致著點。」
不到半個時辰,其中一個跑了回來,跟我說:「大人,玄公不肯,說無論如何要見您。」
我嗤笑一聲,「休書都寫了,何必在這里脫了褲子放屁!」
撣撣衣服上的浮灰,我懶洋洋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門口候著的賣藝班子招招手,「走,都賣賣力氣,演得好了,演得熱鬧,有重賞。」
平日里,大伙都愛聚在茶館聽書,今天卻都半道停下,圍在玄府周圍看熱鬧——我坐在兩方大箱子上,蹺著腿,聽誰叫好叫得最響。
哄我開心了,都有賞。
約莫一刻,玄長君走了出來,柔聲問我:「妙人,你這是做什麼?」
「不是玄君要見我?」
「妙人,你不要再別扭了。
」他含情脈脈地看著我,眼神不可謂不肯切,「我不該給你休書,我后悔了。」
我豎起手掌,晃了晃腦袋,「本官今日吹吹打打,賀的就是玄君雙喜臨門。一喜,玄君加官晉爵,鵬程萬里;二喜,玄君休去惡婦,亡羊補牢。」
我不準他接茬,繼續說:「不過咱們一碼歸一碼,你的聘禮,我原封不動,我的嫁妝,也請悉數還來。當日賓客禮金是你收下,我分文未取,至于娶親花銷,你放心,我也不讓你吃虧,折了銀子還給你。」
「妙人,你為何如此冷漠,要同我一分一厘算個明白?」
我有些乏了,沖身后勾了勾手,「搬。」
我家下人只聽我的,行動非常麻利。礙著我的官職,也沒人敢攔我,只是硬闖還是太過霸道,一時半會兒,大家都沒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