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陰狠的眼神讓我明白自己安然無恙地躲了四五日不是美人們不敢闖入我的房門,而是主母居心叵測的用意。
我越是躲著,后院的美人們越是憤恨、急迫,如饑似渴地等待機會報復我。
侯府的花苑在這個季節開得最是旺盛,仿佛跟有意識似的,花團錦簇地包圍著主母宋安容。
她一襲紅衣立在那,周圍粉裳綠裙的美人們圍著她。
「青如?」
親昵的呼喚聽不出真切,我看向宋安容那張永遠慈眉目善的臉。
她把我招呼了過去,周圍美人們臉上的笑容逐漸消減了下去,避而遠之的為我讓開路,一道道仇視的視線灼人無比。
尤其是林美人,疾惡如仇的盯著我,恨不得飲我的血吃我的肉。
我到宋安容跟前剛準備行禮,她卻拉住了我的手,笑盈盈地望著我,「這些日子我忙著查出兇手沒怎麼去照顧你,你大可告訴我她們有無對你做什麼?」
宋安容黑暗的眼眸里倒映著我緊張的表情,我不用回頭都知道后頭的美人們對我恨得牙癢癢,一個個眼神威脅地瞪著我不讓我說。
宋安容本就是幕后主使,我何須多費口舌?
「一切安好。」
宋安容陰柔一笑,她拍了拍我的手牽著我循著湖岸往前走去,「青如陪我散散心,你們幾個就不要跟來了。」
我不得不跟著她走,若是細聽,還可以聽見背后被留在原地的美人們恨得咬牙切齒的磨牙聲。
「日子不好過吧?」宋安容突然看向我。
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我無需藏著掖著,便也坦誠了,「主母,我無意與你為敵,若是主母肯留一條活路給我,我…」
聽到我的回答,宋安容詭異笑聲打斷了我的話。
她驟然改變的蔭翳表情讓我有些心慌,于是我看了看遠處的美人堆,想掙脫開她的手離她遠一些,結果被她握得更緊,幾乎是在用力掐著我。
「你三番五次的求助于侯爺,如此城府的心,叫我如何留你?」
說著,她愈發用指甲狠狠掐入我的皮肉,我一鬧火,用力地掙脫開她。
結果不料,宋安容這次竟然松了手?!
她猛地自己倒入了湖水里,砸出一個驚魂動魄的水花,與此同時,耳邊是美人們驚詫斥責的喊聲…
8我于血泊里,瞧見了自己真正的容貌。
觀花那日多虧了主母的陷害,讓我被柳嬤嬤逮住機會。
但她沒有親自打我,而是對我陰惻惻地笑著說,「今日我手疼,青姨娘這頓家法,就交給林美人行刑吧。」
她們蓄意讓我成了殺害林美人姐姐的兇手,如今是要林美人活活打死我報仇雪恨了。
果不其然,我在后院眾目睽睽之下被打得皮開肉綻,嘴里是腥甜的銹鐵味,身上灼熱如火燒得疼。
原本侯府家法不過是最普通的鞭策,但如今打下來,不知為何,次次皆是無法忍受的鉆心入骨的疼!
「毒婦!毒婦!」林美人每一下都下了死手,赤紅的雙眼惡狠狠地瞪著我,「為什麼害我姐姐,為什麼!」
我看著她恨意無比的表情,虛弱的說不出話,咬緊了牙關也不能喊出聲。
我能聽見自己皮肉綻開的聲音,也能感受血流的熱度,更能聽見林美人愈發抓狂直至崩潰哭喊的謾罵。
血流在青石板上堆積起來,我腦子突然一片空白,全身麻木地看著那血泊。
血泊里的女人發髻凌亂,精致美艷的容貌上滿是無力和虛弱,她仿佛已經瀕死了,雙眼空洞的叫人害怕。
可她為什麼死在這里呢?
我憑什麼要逆來順受一輩子,兒時被賣是這樣,樓里生存是這樣,賣入侯府難不成還是這樣嗎?
「放肆!你們在做什麼?!」
月弓的嗓門一如既往的嘹亮。
也許月弓再晚來一盞茶的時間,我就會重新投胎了。不過那樣也好,我就可以投個好人家,平平凡凡一輩子,不受欺不受辱不挨餓不枉死……
黑暗的視線再度出現光芒,我醒來眼前仍舊是那囚籠一般的小房間。
「青姨娘,你醒了!」映入眼簾的是月弓,她神色焦急,「奴婢方才給姨娘上了藥,姨娘現在還覺得很疼嗎?」
我無力地點了點頭。
「那個該死的林美人,竟然在行刑之前將鞭子浸泡在鹽水里,她估摸著早就算到了會接柳嬤嬤的差事!」月弓氣道。
我卻搖了搖頭,我知道林美人沒那個腦子。
鞭子想殺人,照著我的腦袋打下去便是,沒必要用這樣的法子讓我生不如死,這不過是主母的意思罷了。
想在我身上留疤?或者想我痛不欲生?
「姨娘,你放心。」月弓聲音逐漸輕柔,「林美人已經被亂棍打死扔去荒郊野外了,侯爺親自下的命令,往后后院的人不會和你對著來了。」
不會嗎?
若是真的不會,她們就不是后院的女人了!
憑什麼被變賣的人是我?憑什麼要被男人惡意看待?憑什麼我要一直做一個人人瞧不起,人皆可辱的人?
「人得先活著,才有尊嚴。
」
老鴇說得對,我寧死不從保得真的是貞潔嗎?不過是舍不得我的尊嚴罷了,但在生死之前,尊嚴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