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撒子呦,這大馬路牙子上,哪有車啊。」
「師傅,您是俞成人?還是東北人啊?」
師傅咧著嘴沖我直樂:「嘿,俺是山東滴!」
沒有辦法,我只能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報平安,女兒抱著我的胳膊小聲嘀咕:我跟爺爺奶奶說了的。
瞪了她一眼,我開始瀏覽邊塞的新聞,心里的擔心越發重了。
整個邊塞,全都下起了暴風雪,溫度驟降到驚人的零下 50 攝氏度,很多人凍死,大量畜牧凍死,雪災掩蓋了道路,幾個主要山脈北部都在發生不同大小的雪崩。
我先打了電話給岳父岳母,知道他們屯了食物在家等待消息,我的心放下了一半。
「爸媽,你們放心,我已經在路上了,瑤瑤……她偷跑出來,對,我也是這麼想的,孩子在我身邊,我也放心。」
「我一定會帶著老婆和兒子回去看你們,我以我的職業發誓。」
掛了電話,我又嘗試聯系戰友,還是占線,因為大雪的緣故,信號塔有較大的損傷,而光纜也因極速降溫出現問題,甚至有地方土地開裂,樓房塌陷。
老婆和兒子,你們一定要等我。
2
汽車從俞成到邊塞,我們一路上都走的國道和省道,高速服務區人滿為患,好在我和司機師傅提前準備好了一車食物。
「兄弟,你買這麼多,花不少錢吧?」
「受災的人肯定很多,能裝就多裝點食物吧。」
從俞成到邊塞,一路上從綠到黃,師傅結結巴巴震驚地問我:
「不是說這邊寒潮嗎?怎麼還挺熱的?」
我和師傅輪流開車,除了夜晚基本的休息和進食,我們幾乎不停,本該是最熱鬧的旅游季,但越往邊塞走,人就越少。
到了省界線上,一輛又一輛的帶著衛星發射器的軍用車從我們身旁路過。
「爸爸,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我搖了搖頭,想給認識的朋友打個電話問問,卻又放棄了,現在這個情況,大家都會很忙,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級別的事情發生,那我這個電話,又能改變什麼呢?
又是一天一夜,終于,我們進入了這個占國土總面積 1/6 的地方。
我們的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氣溫來到了舒適的 23℃,神奇的是,氣溫似乎是有了一道明顯的分界線,溫度不是逐漸降低的,而是一過酒泉,就驟降到了 23℃。
「把外套穿上,哈密已經零下了,我們盡快通過。」
魔鬼城,是典型的雅丹地貌區域,山丘被風吹成了各式各樣的「建筑物」,女兒饒有興趣地分辨著山丘的形狀,而我和師傅則對視一眼,將車停了下來。
我拿起車上的望遠鏡,終于看到了那道讓我不確定的奇觀。
這里是溫帶大陸性氣候,由于遠離海洋,或者地形阻擋,濕潤氣團難以到達,因而干燥少雨,氣候呈極端大陸性,邊塞民謠: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說的就是大陸性氣候的極端性,早晚溫差極大。
此時是下午六點半,在望遠鏡里,一道塵卷風正在形成。
若只是普通的塵卷風,那麼我也不會感到驚奇,沙漠地帶,塵卷風、沙暴都是常見氣象,但如果這個塵卷風,裹著冰雹呢?
就好像是,夾心蛋卷一樣,風呼呼轉著,裹挾著一層薄冰,也許吃一口會覺得外酥里嫩,香脆非凡?
「我們跑不過風的,下車,快點下車!」
我一把抱住女兒,師傅停好車,抱著一個大背包里面全是吃的,我們找了一處較高的山丘背面,瘋狂地挖洞,還好這一處砂石較多,我倒了幾瓶水凝固周圍一圈,我們三個人跳了進去躲起來,又用衣服將身體全都裹起來。
風聲越來越大,像是舒服地扯著呼的貓,女兒的手緊緊扒住了我的脖子,我干脆用胳膊箍住了她。
「爸爸,我想媽媽。」女兒說完這句話,就紅著眼睛埋頭進了我的懷里,我跟師傅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恐懼,無畏,堅決,還有脆弱。
人在面對生死的時候,總是復雜的。
風暴席卷而來的瞬間,塵沙漫天,遮天蔽日,一瞬間,我們的視線都黑了。
漫長的一分半,我差點要窒息了!
等風卷過去,我立刻撥開身上的土,將女兒拽出了沙坑,她緊緊閉著眼睛,我大聲呼喊,又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臉,師傅從土里摸索著找到一瓶水,擰開蓋子,澆在了女兒滿是土的臉上。
「你扶起她!」
我照做,師傅用力叩著她的后背,十幾下后,女兒終于咳嗽出聲,醒了過來。
「就是憋著了,老家的土辦法。」
我投去感激的目光,連忙問她感覺怎麼樣。
「活,活下來了。」女兒嚎啕大哭,我連忙拍著她的背安慰,「大哥,謝謝你。」
師傅擺了擺手,「都一起經歷生死了,別說這種話了。」
我們簡單整理了一下,就去找車,所幸車居然沒有翻倒,只是車廂被砂石冰塊砸得坑坑洼洼。
打火,能走。
坐在車上,我們干了整整一桶水,才終于平復了埋葬沙坑的恐懼。
天色黑了下來,此時本不應該再走,但師傅擔心沙暴會卷土重來,便打了燈繼續沿著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