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服務站的時候,我們救了一個人。
「我叫張聯星,是氣象站的實習生,本來是要去烏市的,結果車壞了。」
「現在打電話叫拖車,可能不太現實。」我提醒道。
「沒事兒,能遇到你們太好了,只要我和這個包能去烏市,別的都不重要。」
他穿著簡單的格子外套,一雙黑色運動鞋,看上去干凈清爽,從上車到現在,手里始終抱著一個類似攝像機包的大包。
「這里面是什麼?」
「探空儀,用來探測深空氣象的,這個是最新研制的裝備。」
「怎麼不派車送你?」
「已經有幾臺坐軍用車送過去了,我想抄近路,就帶著一臺走了這邊,沒想到車壞了。」
他說著從包外側的兜里掏出證件遞給我,又自言自語道:
「真希望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3
原本需要 6 天才能到達,可我們只用了三天。
女兒幾乎是蹦著跳下了車,驟降的溫度讓我打了個噴嚏,顧不得許多,我也加緊步伐向臨時避難的體育館走去。
「媽媽!」
我看見一個鵝黃色的身影在幫忙發著食物,她的身影僵了一下,猛地回頭,女兒已經小鳥一般撲進了她的懷抱。
當我將她們三人擁進懷抱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真的在活著。
「對不起,老婆,讓你受苦了。」
她伏在我肩頭哭了很久,當著孩子的面,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哭。我的眼睛也泛著酸,姐弟倆乖巧地站在我們身邊,我聽見有人說話:
「再堅強的女人,看見自己男人都會變成柔弱妹子吧。」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的作用,老婆的哭聲漸漸小了。
接著,我就被打了一巴掌,她的手被凍地紅腫,涂了藥膏,輕輕在我下巴刮了一下。
「騙子!以后再也不信你了!」
我有點頭大,「當著孩子的面,給我留點當爹的顏面嘛,我發誓,從現在開始,你到哪兒我到哪兒,我們俞成男人就是喜歡跟在老婆后頭。」
老婆終于破涕為笑,接著問了我怎麼帶著女兒過來,我隱瞞了路上的生死沙暴,介紹了一路上互相照應的司機大哥,還有那個氣象站的實習生小張。
老婆也拉著我,給我介紹了跟她同生死的幾個朋友,剛才說話的男生是一個脫口秀演員,他的逗趣感染了我們,大家都覺得輕松起來。
「我找人送你去氣象站。」我回頭跟小張溝通,他點了點頭,我將他委托給了戰友。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臨時避難所的市民們,由于氣溫仍在下降,供暖出現問題,請大家穿好衣服,不要私自外出……」
「已經零下 59℃了,這溫度,就是企鵝也受不了啊!」
手機新聞熱搜快速跳動著,格林蘭的冰川大片融化,海水抬高,淹沒了幾個小島嶼,企鵝承受著 35℃的高溫,此時此刻,也許我們彼此都想交換一下。
「這也太反常了,歷史最高溫和歷史最低溫同時出現,地球要完了?」
「地球不會完,完蛋的只是人類而已。」
人們紛紛議論起來,我滑動著天氣,俞成的溫度,降了……
就在幾乎同一時刻,零下 60℃沒有再降,氣溫開始回升。
零下 59℃,零下 57℃,零下 53℃……
兩級反轉,原本極速降溫的地方急速升溫,而原本的高溫地區,則開始了大降水。
脫掉羽絨服,脫掉外套,脫掉毛衣,脫掉襯衣,
短短的幾天時間里,我們居然經歷了完整的四季。
晚上 7 點,新聞聯播的音樂準時響起,所有人都盯著眼前的電視,等待著最權威的通知。
熟悉的播報員出現在電視上,他的語氣無比沉重:
「下面,是國家給民眾的通知:同志們,整個世界都在顛倒沉淪,氣候異象絕非一國之事,全人類面臨著有史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我們不是專業人士,但小張抱著儀器還沒有離開。
「這是什麼意思?張老師能解釋一下嗎?」脫口秀演員問道。
「太陽耀斑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爆發,影響了氣象,科學界關于耀斑爆發對地球的影響有很多猜想,但我們并未獲知全貌,因為宇宙太可怕了,人類現有的科學技術根本不足以支持我們真的了解某一個氣象變化……」
「那這個叫耀斑的東西,多久能停?」
體育館里鴉雀無聲,只有新聞作了背景音,小張深呼吸一口氣,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新聞上說,目前沒有停止的跡象,也許幾個小時,也許幾天,也許……」
我感覺手上一緊,是老婆和孩子靠了過來。
「除了極端天氣,還有什麼危險嗎?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這也不是人類的風格。」
我故作輕松,希望他能說出一些積極的信息給大家打氣,然而他迷茫地看著我,反問道:
「地球幾十億年的生命,而人類只有幾萬年,也許在此之前就發生過毀滅性的事件了,哦,不是也許,上一次極端事件,毀滅的是地球霸主恐龍,他們毀滅了,為人類的誕生提供了條件,也許大自然,本就如此?」
4
我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誕生是一種奇跡,在這個遠離宇宙中心的銀河系邊緣,得益于日地距離和自然衛星月亮的庇佑,地球誕生了無數生命,甚至發展出人類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