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什麼?」
「我,我想娶你做娘子,可現在不成,我家徒四壁……」
「我是個寡婦。」
「我不在意,玉娘,我真的不在意,我覺得你好,所以才想娶你,跟你是不是寡婦沒關系。」
秀才急聲解釋,臉紅到了耳根,我忍不住笑道:「行了,說這些做什麼,你應該把心思用在下次考試上,待你考上了再說。」
我對秀才,其實印象不錯。
6裴二郎回來后,原本生意就不錯的豆花鋪子,比從前更熱鬧了。
先是縣丞老爺親自來吃豆花,接著洮州府尹坐著馬車也來了。
我這才知道,邊關戰役中,裴校尉先是奉命領了一千兵馬,過渾河麓山,與鎮北大將軍里應外合,從胡蠻子手里奪下了武茨縣。
后又率軍攻陷敵后,活捉了胡人幾千老弱婦孺。
當時有人提議留下俘虜,以此來要挾胡蕃。
結果裴校尉淡淡一句:「多此一舉。」
幾千名婦孺全部屠殺,焚燒干凈。
下令時,人人都道裴校尉手段狠厲,冷血無情。
消息傳到華京,有文官義憤填膺,如此之舉,與蠻人何異?
當今天子是個明君,素有仁善之心,而大楚對待戰俘,一向是繳投不殺,更何況是婦孺之流。
一時間,裴校尉名聲大噪,褒貶不一。
直到戰役結束,鎮北將軍與老平西王入京,見天子冊封,唯獨沒有賞賜戰功居多的裴校尉,不由提醒皇帝,當初平城失守,武茨縣百姓被屠,皆因界北關士兵可憐一個蠻人小孩,給了他可乘之機在水里投毒。
戰場上的仁慈,便是將腹背受之于敵人,誰能擔保那幾千婦孺里沒有心懷叵測之人。
沒人比他們這些從邊關回來的人,更清楚胡蠻子的狡猾和狠毒。
老平西王道皇帝貴為天子,當擔天子之責。
皇帝心有愧疚,當即下旨封裴校尉為武衛將軍,賞賜無數。
后又宣其進殿,想給他個更大的體面,封家里女眷一位誥命。
裴家女眷,除了年邁的太母,也就剩個寡嫂了。
寡嫂家中操持,上孝太母,下育小姑,守節明禮,當做表率。
天子興致盎然,然裴二郎給拒絕了。
他給拒絕了……
拒絕了…….
不過又聽說,皇帝問裴將軍,一同從邊關回來的人,朕都封賞了,遲遲沒有詔你覲見,你可有他想?
裴將軍道:「有,打算解甲歸田回家賣豆花了。」
皇帝憋了一憋,因為他竟然覺得,裴二郎聲色淡淡,神情卻有些認真,他是真的不太在意皇帝封賞。
京中來的三品武官格外金貴。
裴二郎自歸家之后就沒閑著,縣令老爺的酒可以不吃,地方三品府尹和二品撫臺的面子卻是要給的。
并且從他們的態度來看,我覺得裴二郎日后還會有不可估量的前程。
這揣測定然是準的,因為后來韓小將等人來鋪子里吃豆花,言談間告訴我,鎮北將軍馮繼儒,十分看重裴二郎,有招他做女婿的意向。
馮家在華京那是真正的簪纓世族,皇親國戚。
馮繼儒將軍不僅是宮內馮貴妃的親哥哥,康王殿下的親舅舅。
還是當今太后大娘娘的娘家侄子。
馮家有三位尚未出閣的小姐,馮將軍有意將嫡出的小女許給裴二郎,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裴將軍是要站在云端的人。
我聞言忍不住問韓小將:「那位馮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世家小姐,自然是好的,只是聽說因是嫡出幼女,被家里養得驕縱了一些,心氣極高。」
韓小將說完,眼睛瞄向四周,又低聲對我道:「不過嫂嫂放心,在咱們將軍面前她是驕縱不起來了,將軍初去馮家,馮小姐聽說他爹要將她許給他,打算給將軍來個下馬威,好好捉弄下,結果咱們將軍壓根沒搭理她,反倒是馮小姐,見了人直接呆了,從此連門也很少出,聽說是在家繡花養性子呢。」
韓小將一副得意模樣,我亦是點了點頭:「我家二叔出身寒門,雖配得世家貴女,只怕讓別人輕視了去,如此甚好。」
「哪能呢,他可是裴意,率一千兵馬敢過渾河麓山,以一己決斷敢下令屠殺幾千蠻人婦孺,這份魄力焉能讓人輕視了去。」
婦人終歸是婦人,縱然知道裴二郎下令屠殺婦孺是正確的,聽韓小將復又提起,仍舊心口一滯,萬般不是滋味。
裴家二叔,其實當真是個心狠之人。
然即便他心狠了些,仍舊是裴家二叔,尚未成婚之前,該操持的還需我這個寡嫂來操持。
比方說他這次回家,除了身上穿的那套甲衣褻裘,再未多帶一件衣物。
邊疆氣候嚴寒,而京中及洮州卻還沒那麼冷,早晚穿褻裘正合適,但晌午時分卻熱了些。
何況他如今少不得赴撫臺大人的宴。
于是我抽空去了布莊,選了幾匹好料子,打算給他做兩件袍衫。
從前都是按著自己的眼光來,如今他回來了,少不得要問問他的意思。
這便等到了很晚的時候,我在燭臺下縫著件黑羔皮的袋墊子,忽聽樓下后院傳來聲響,接著是小桃問了句:「二哥,你又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