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嗯,二叔言之有理,是我目光短淺了。」
我點頭贊同他的話,他勾了勾嘴角,將手中一個匣子遞給了我。
「這是什麼?」
接過打開,整整一厚沓銀票,我詫異地看著他。
「多少?」
「一萬兩。」
「二叔哪兒來的錢?」第一次見這麼多,我很沒出息地手抖了,聲音也跟著抖。
「放心,不偷不搶,皇上給的賞金,我給換成了銀票。」他低笑一聲。
我這才安了心,將匣子合上,復又還給了他:「二叔收好了。」
「你來收。」
「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
他挑眉看我,輕抬眼皮,我于是想了想,當真地拿在了手里:「那成,我先幫二叔收著,待二叔和馮小姐成親了再交給……」
「薛玉,你胡說什麼?」
我話未說完,他突然打斷,面色不善,聲音也沉了下來:「什麼馮小姐,哪里來的馮小姐,誰在跟你亂嚼舌根?」
「……不是鎮北將軍府馮家的小姐嗎,二叔不喜歡她?」我弱弱道。
他這反應,把人嚇了一跳,我下意識地以為是他不喜歡那位馮小姐。
他也果真從鼻子里冷哼一聲:「不喜歡。」
「哦,那算了,過日子還是要找個心儀的才好,二叔若是不喜歡,馮家門楣再高咱們也不去攀,京中貴女眾多,倒也不急,慢慢來吧。」
「京中貴女眾多,與我何干?你莫要再胡言亂語。」
他突然又皺眉來了脾氣,語氣陰沉,我一連被他訓斥,緊張不安,也不知哪里說錯了,心里有些憋屈,也很不好受。
但想著他馬上就要走了,也不打算計較,于是轉移話題,輕聲問他:「這銀票,我能拿出一百兩用嗎?」
「當然,隨便你怎麼花。」
「哎,我就只要一百兩。」
我一瞬間又變得高興起來,「我以前幫布莊搬貨的時候,看到一匹緞子,要幾十兩銀子呢,叫什麼浮光錦還是妝花緞,我都想了三年了,真的很想裁件那樣料子的衣裳,二叔如今有錢了,就給我裁一件,給小桃裁一件,太母裁一件……」
人在愉悅之下,話不免有些多,裴二郎眸子深邃地看著我,忽然插了句:「你可以多裁幾件,想裁多少就裁多少,今后,都是這樣。」
我愣了下,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漆黑眼底閃過碎光,又開口問我:「你還有什麼東西沒拿給我嗎?」
「什麼東西?」我不明所以。
「京中氣候不比邊疆,其實那些多半也用不到了,不過既然你都做好了,那便拿給我吧,指不定哪天可以用。」
「二叔說的什麼?」
「護膝。」
我腦子抽了下,隨即張了張嘴。
上次幫他量尺寸時,我的針線筐里確實有做好的一套護膝,還有黑羔毛的一條墊子。
不過那是給陳秀才做的。
秀才上次鄉試受了寒,馬上又逢三年一考,我提前幾個月幫他做了護膝和墊子,用的都是很厚的黑羔裘皮。
眼下裴二郎讓我去拿,我想張嘴解釋,可怎麼也說不出那是給別人的。
于是只得回了房間,拿了護膝給他。
「墊子呢?」
「二叔用不上那個,先放家里吧。」
「用得上,去拿。」他不容抗拒。
……
裴二郎離開的時候,又穿回了那套玄色鎧甲。
他去與太母告別。
近一年來愈發癡呆的太母,生氣地用拐杖打他:「你怎麼又要走,你走了小玉怎麼辦,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有孩子,你都多大了,鱉孫兒,你到底行不行,要加把勁啊……」
身著鎧甲的年輕將軍,蹲在她面前,泰然處之,卻紅透了耳根。
我一陣頭皮發緊,也不敢去看他,只得上前拉著太母,急道:「他是二郎,是二郎呀,太母你認錯人了。」
「想騙我?你當我傻,我親眼看到你跟他拜的堂,是不是他又趕你走了,他不要你了?你別害怕,看我不打他……」
……
轉眼又過年關。
裴二叔回京已有三個月。
自他走后,生活一如既往,卻又有了些變化。
阿香病倒了,很長一段時間沒來鋪子。
大廟村的吳寡婦來了,跟我打聽韓小將。
我這才知道,韓小將等人住在大廟村的時候,沒少吃人家吳寡婦送來的飯菜。
然后那韓小將仗著幾分不錯的姿色,把吳寡婦給睡了。
還承諾了要娶人家。
結果跟裴二叔回京時,他是偷偷摸摸走的,連個招呼都沒打。
我不由得對吳翠柳道:「你怎麼能信他呢,他可不是什麼好男人。」
「嗐,男人有幾個好的,反正我不管,他承諾了要娶我,躲到皇帝老子那里,我也得把他找出來。」
「找出來又怎樣,他要就是不肯娶你呢?」
「那我閹了他。」
「……」
然后她就真的收拾收拾東西,上京了。
裴小桃在她背后豎起大拇指:「寡婦就是牛,敢去京里閹人,不愧是吃過咱們家兩個雞屁股的人。
「吾輩之楷模!了不起!」
我陰涼涼地看著她:「今天沒去私塾?」
「秀才公不是準備考試去了嗎,新來的教書先生還沒到。」
「那去后院把碗洗了。」
「……嗚嗚嗚,好。」
阿香病了有些日子了,實在忙不過來,鋪子里招了個跑堂伙計。
伙計很能干,我便輕松不少,晌午得空去看了阿香,回來的路上順便去京云布莊買了兩批布。
是我心心念念的浮光錦,光彩動搖,觀之炫目。
歡歡喜喜地拿回家,在房內裁了一下午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