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是啊,很可愛的名字對吧?谷雨說,小玉桃就像是她的女兒。」
「……女兒?」
我知道,躲不過去了。
蕭序把我舍友支開。
「你是蘭亭。」他定定地注視我。
「又來了,我叫谷雨,節氣谷雨,這名字很難記嗎?」
「你就是蘭亭,只有蘭亭知道小玉桃。」
「神經,這名字是隨便取的,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以后你叫小玉桃,我給貓貓換個名字。」
蕭序抿唇,而后釋懷般道:「你只是不記得了。」
我懶得跟他掰扯,轉身回宿舍。
蕭序就跟在我身后,喝多了似的,一直傻笑。
直到女生宿舍樓下。
「你想跟我到什麼時候?」
「看著你上樓。」
「沈媛知道你這樣嗎?」
蕭序正色道:「我沒跟沈媛談戀愛,也沒有任何超出普通朋友的接觸,幾次去實驗室,都是她約的我,下次,不,今晚,一會兒我就跟她說清楚。」
「說清楚什麼?」
因為我跟蕭序的矛盾鬧上了墻,大家都知道。
這會兒已經有不少同學看我們了。
蕭序用著不小的音量,一字一頓回答我:
「我要追你。」
10
蕭序真的開始追我。
每天微信早安晚安,被我一鍵拉黑。
他就換個微信來加我。
我上早課,他會帶著早飯出現在教學樓門口。
圖書館里,我讓他離我遠點。
他就在我身后的桌子坐下。
久而久之,學校里都在揣測我們的關系。
蕭序每晚都去喂貓,重點關照小玉桃。
別貓吃糧,小玉桃吃肉。
他摸著小玉桃日漸圓潤的后背:「乖,明天想吃什麼肉?牛肉?鴨肉?阿爹一早就去買,買最新鮮的。」
對了,小玉桃死的時候,他去宮變了。
最后也沒聽到小玉桃再叫一聲爹。
活該。
盡管我很冷漠,但蕭序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
于是我想了個辦法。
比賽結束后,我主動跟他搭話。
「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能不能為我做一件事?」
「當然可以。」
「去操場上裸奔。」
蕭序愕然地看我一眼。
「怎麼?不愿意?就這還說喜歡我?趕緊放棄吧。」
但是當天傍晚,一組照片在墻上刷屏了。
夕陽下,蕭序只穿著短褲,在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
比起他裸奔的原因,大家更在意的是——
他滿身疤痕。
看著照片,我手心浸出汗意。
我知道這些疤。
我見過。
一部分是曾經保護我受下的。
還有一部分,是在我死后。
蕭序怕自己忘記,一發瘋就自殘,每在皮膚上劃一刀,就叫一遍我的名字。
但,蕭序不是轉生嗎?
為什麼身上還會有舊傷?
只有一個答案。
我是轉生,他不是。
他帶著回憶與悔恨,活到了現在。
11
即便如此,我也無法原諒蕭序。
父皇有錯,他不是個好皇帝。
可他畢竟曾是我的父親。
還有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我大胥的將領們。
滅族之恨怎麼可能說忘就忘?
我依然不理睬蕭序。
上選修歷史時,蕭序坐在我身后。
今天剛好講到大胥。
老師說,我父皇是個昏君,還很殘暴。
相對的,蕭序是明君,治國有方。
說到這兒,同學都回頭看著蕭序。
跟歷史名人重名,都會有這樣的待遇。
但他們不知道,他就是歷史本尊。
緊接著,老師突然講到我。
「至于蕭蘭亭,腐朽王權下誕生的小公主,據說胥帝很寵愛她,把她慣得十分嬌奢,最后國破時,她畏罪自殺……」
「不。」
蕭序突然站了起來,打斷老師的話。
「您說錯了,蕭蘭亭是堂堂正正的公主。」
老師頗有些尷尬:「權威史書都是這麼寫的。」
「那些學者也錯了。」
他語速不快,卻又穩又沉。
「蕭蘭亭死的時候,著一品宮裝,面朝東方,端正如松。
「死了許久,脊梁也沒有彎下。
「她維持了胥國最后的體面。」
蕭序垂眸看我,輕聲:「她是為國赴死。」
老師打趣:「你怎麼知道?你看到的?」
「對,我親眼所見。」
哄堂大笑。
可蕭序沒有笑。
在吵鬧聲中,他定定的,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說:
「她是真公主。」
12
下了課,我一反常態的沉默。
蕭序跟在我身后,說了什麼,我都無心聽。
我作為公主死去后,身邊的侍女也沒有茍活。
她們隨我一同赴死。
尤其是金蟬。
她跟我時間最長,同我一起長大,我一生起起伏伏,她都無怨無悔,寸步不離。
「最近認識了兩個老朋友。」
蕭序見我不搭理他,驀地轉開話題。
「認識新朋友,重逢老朋友,你語文不好?」
蕭序笑笑:「確實是老朋友,第一次見,但我知道他們的過去。」
「你要不要去看看腦科?」
「你難道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好奇你病了多久?」
蕭序一點也不生氣:「也是,你應該不記得金蟬和王振了。」
「金蟬?王振?」
我立刻停步,睜大雙眼。
「他們在哪?過得好嗎?」
王振就是我那個被當成種公的倒霉弟弟。
可緊接著,我突然意識到,不對!
我露餡了!
只有蕭蘭亭認識他們倆!
二十一世紀的谷雨,怎麼會認識?
果然,蕭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眸中情緒翻涌,劇烈如山崩海嘯。
靜默片刻,他說:
「你……記得。」
13
是,我記得,都記得。
破罐子破摔了。
我向蕭序攤牌。
「我都記得,那又如何?我就是不想見到你,這輩子都不想跟你有瓜葛。」
蕭序震了好一會兒。
他仔仔細細地看我,要把我看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