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周湜火了。
頒獎典禮上,他說想知道一篇小說的結局。
那篇小說斷更在我的十八歲;是我們分開的十八歲。
八年過去,我重新點開那篇小說,將它完結:
女孩兒對男孩兒說:「抱抱我。」
1
頒獎典禮預告片一出,導演周湜喜提多個熱搜。
不僅是因為他執導了爆劇《冷侍》,更因為他的長相,堪稱顏狗的饕餮盛宴。
「明明可以靠臉,偏偏要拼才華。」
「帥哥啊,看看內娛吧。」
「他是怎麼做到清冷又溫柔的?」
……
我刪刪減減,在那幾萬條評論中插了一句:恭喜你啊,得償所愿。
他想當個優秀導演,我十三歲時就知道。
《冷侍》剛播出時沒有多少水花,我是看到簡介里的導演名字之后,才去看的。
導演周湜。
連個照片都沒有放,我卻恍然了很久。
恍然記起,高一的某個午后,我不經意提起:「你的名字很好聽,有什麼寓意嗎?」
少年將書蓋在頭上遮擋陽光,懶洋洋道:「命里缺水。」
我低下頭去,目光落在作業本扉頁的名字上,陳淼淼。
有些話只敢在心里說。
「你看啊,我的名字里有好多水。」
2
我守著手機,等他出席的頒獎直播。
直播開始前幾分鐘,我的微博突然多了個粉絲。
我好奇地點開去看。
呼吸在一瞬間停滯住,掌心沁出一層又一層的汗。
周湜回關了我。
我的微博是在看《冷侍》之后注冊的,幾乎關注了《冷侍》的所有參與人員,偶爾會在超話發表影評。
在頒獎預告片出來之前,周湜從來沒有在大眾視野出現過。
偶爾在花絮視頻里聽到他的聲音,和少年時一樣清冷堅定,好像他就在身邊,不曾離開一樣。
我屏著一口氣點進他的主頁,又松了口氣。
他一次性關注了幾十人,里面零零散散地,也有幾個和我一樣的無名之輩。
靜下心來一想,難免覺得自己好笑。
從一開始,從我媽媽是他家的做飯阿姨開始,我們就注定是兩條相距甚遠的平行線。
所以他在臺上,我隔著屏幕看他,才是正常距離。
點進直播間時,周湜已經捧著「最佳新銳導演」的獎杯,粉絲們刷屏,甚至擋住了他的臉。
我只好關掉彈幕。
主持人問他:「踏入這行,有什麼信念嗎?」
他答非所問:「我想知道一篇小說的結局。」
鏡頭突然切給了女演員阮琪,阮琪是《冷侍》里唯一的重要女性角色。
她在娛樂圈是拽姐的人設,而在鏡頭里,她卻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嬌羞花癡。
在之前的采訪中,她也不止一次地提到導演周湜,講他的專業,贊他的體貼,說自己有多喜歡他。
拽姐和迷妹的反差,冷與熱的碰撞,不是真愛是什麼?
我打開彈幕,里面清一色地討論他們兩個的 CP。
「這顏值還不嗑?」
「有一說一,這姐夫我認。」
「阮琪也有這一面?」
……
紛紛擾擾,看好他倆的居多。
沒有人在意周湜說的那一句:我想知道一篇小說的結局。
3
高二那年,我和周湜都選了文科。
班主任很不解。
周湜說,他想拍故事。
我沉默了。
那時候的我自卑到連青春里最泛濫的夢想都說不出。
后來周湜拿著我的故事文稿給我投了小說大賽。
他拿著冠軍獎杯在我面前晃,「笨啊,連自己很優秀都不知道。」
我們還是靠窗的同桌,有陽光的時候,他總喜歡朝向我趴著睡覺。
某天我在寫大綱,他瞇著眼睛喃喃道:「以后你寫故事,我拍故事。」
那時候還小,真的很憧憬以后。
我也一度以為,那會是我們的以后。
我在網站上的處女作,是寫的我自己的故事。
十一歲時,我和媽媽被爸爸拋棄。
媽媽帶我到城里,她說有她在呢,什麼都不用怕。
媽媽被周家雇為做飯阿姨,偶爾會幫忙接周湜放學,我因此認識了周湜。
三年后,媽媽在逼仄的出租房里吞了過量安眠藥,只給我留下一張銀行卡。
我又被拋棄了。
周湜將我帶回了家,他說他不想換同桌,要我好好活著。
故事零零散散寫到高考后,我沒再繼續更新。
八年時間,我寫了十幾篇文,卻再也不敢打開那一篇。
不知道周湜后來有沒有看過,不知道他……
回憶被直播里的主持人打斷,「這兩天周導的粉絲考古到了你高中時期彈鋼琴的視頻啊,應廣大粉絲呼吁,我們現場給您準備了一架鋼琴,不知道周導能不能淺彈一下?」
我心底一沉,想他應該會彈得很好。
可就在他轉身看到鋼琴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抱頭顫抖起來。
現場亂作一團,直播的最后畫面,他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4
我定了去他的城市最快的航班的機票。
去機場的路太漫長,我把關于他的消息翻了個遍。
司機多次確認我的身體狀況,我恍惚著搖頭。
那種絕望到骨子里的痛,和當年看到我媽僵直地躺在床上、枕邊放著安眠藥空瓶時一模一樣。
直到下一個擁堵路段,我刷到了非正規渠道拍到的,他被人扶著去衛生間的視頻。
很快,他的微博也更新了動態:「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