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抹了好一會兒眼淚,突然下定決心道:「娘娘,奴婢絕不會讓您去南蠻的。」
傍晚時分,她從箱柜底下翻出我藏著的,寫給賀川的書信。
她脫下鞋襪,小心翼翼地把書信藏于襪底。
青桃想干什麼?
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制止她,可無論我怎麼用力都是徒勞。只能睜圓看著她,轉動眼珠。
青桃朝我跪下:「奴婢這條命是娘娘救的,多活十年已經是掙了。
若奴婢能活著回來,奴婢再陪娘娘去江南,看白雪覆青葉。
娘娘定要歡喜著長命百歲。」
說完,青桃鄭重地朝我磕了個頭,決絕地轉身掀簾而出。
不要——
我驚慌極了。
可無論我內心如何哭著喊著求青桃不要去,快回來,我的身體都做不出一絲反應。
只能被深深的無力與絕望淹沒。
萬籟俱寂的深夜,我恐慌不安,睜大眼地盯著馬車頂。
盯到燭火全部熄滅,泛白的光透過車窗,馬車外終于傳來了一些聲響。
我屏息,隱隱約約聽到了陸淙的聲音。
他問:「那丫鬟可處理好了?」
下屬答:「回王爺,已亂箭射殺。」
腦子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變成一遍空白。
劇烈的哀慟襲入胸腔。
心臟似有千萬把小刀在扎,痛極時,喉間涌上一股腥甜。
青桃有什麼錯呢?
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只是不想我被送去南蠻而已啊。
她甚至到死都以為,那是我向賀川求救的書信。
逃出宮那日,我對陸淙和這段感情失望。
想著我們或許能好聚好散,一別兩寬。
從此他做他的帝王,我與青桃周游山水。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對這個曾拼了命保護,不顧一切去愛的人,產生拆骨啖肉的恨意。
早知他溫潤的人皮下是條吃人的毒蛇,我就該在十年前的冬天,一刀把他捅死在冷宮的狗籠子里。
14
再聽到陸淙的聲音,馬車已在南蠻與大鄴的交界處。
或許是勝利在望,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陸淙給我換上華服,抱上了南蠻人派來的馬車。
「阿姐,我安排了護衛與你一起去,到南蠻境內后護衛會給你喂解藥。」
他在我額上落下一吻,溫聲安撫我:「阿姐莫氣了,回來咱們就成親。乖乖的,我等你回來。」
南蠻人吹響了啟程的號角,陸淙摸了摸我的發髻,轉身跳下了馬車。
再也沒回頭。
到南蠻王宮后,迎接我的不是南蠻王。
而是一個被稱作「大神官」的白須老者。
大神官打量我一圈后,忽而振臂高呼:「祖師護佑,祖師護佑啊!」
宮人給隨我來的護衛端來迎客酒,他們喝下沒過多久便全數倒地,只剩我一人站著。
我生出強烈的不安,連連后退。
很快,幾個宮人將我綁了起來,架上了祭臺。
大神官在完成了一套漫長的祭祀大典后,高呼一聲:「取神女血,敬獻吾王。」
聽到「神女」二字,我頓時明白了原委。
有修道者常常會把穿書者錯認為天神。
宮人將銀壺放在我的腕下,再用鋒利的匕首將我雙腕劃開一道口子。
血盛滿銀壺后,大神官虔誠地捧起,對著祭臺上空高喊:「第一盅血獻于吾王,助吾王飛升。」
飲神女血,得道升天。
這就是南蠻王點名道姓,要求我來的目的。
可笑的是,陸淙還真相信南蠻王與他結盟共事。
我壓制住心中懼意,問神官:「神官如此對我,就不怕大鄴領兵踏平南蠻麼?」
神官大笑:「屆時吾王與臣民皆已飛升,還要這區區凡塵之地作甚?」
說罷,他又在我手腕割下一道更深的口子,朝祭臺下朗聲道:「神女慈悲,愿助我臣民飛升。」
祭臺下烏鴉鴉的一片人高喊著「神女慈悲」。
我心生絕望,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等死。
手腕上的傷口反反復復被劃開,身體里的血液慢慢流失。
說來好笑。
這就是陸淙再三保證的「不會有事」啊。
15
第二日晚,我被人挪到了一間宮殿。
殿內堆著滿滿的古籍,大神官披頭散發坐在一堆古籍中,手忙腳亂地翻閱著。
一日過去,南蠻王應是已經意識到,我的血起不了任何作用。
大神官把自己逼入了絕境。
第三日清晨,大神官端了碗粥來喂我,可我連吞咽的力氣都沒有了。
見我不吃,大神官笑了:「神女還是吃一口吧,莫要餓著肚子升天。」
見我毫無反應,大神官收了碗:「也罷,神女怎會食用凡塵之物。」
他燃了許多香燭,開始搖鈴作法。
許久后,鈴聲終于停了。
我艱難抬眸,看見大神官手上握著把寒光閃爍的匕首朝我走來。
他拿著匕首在我心口,一邊比劃一邊喃喃:「神女的修為不夠,血液之力不足以渡眾人飛升。」
他像是魔怔了,枯朽的一張臉猙獰扭曲,喑啞的聲音陡然尖銳:
「唯有一顆玲瓏心,渡我一人飛升。吃下神女的玲瓏心,我就能成仙!」
他想活剖我的心!
我一陣戰栗,深深的無力感伴隨著絕望席卷而來。
本能的,我用盡全身力氣掙扎。
可越掙扎,繩索綁得越緊。
念完最后一句唱詞后,大神官渾濁的眼睛中迸出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