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理直氣壯,聲音大了點,衛朔猛地轉頭朝這邊看來。
「誰在那兒!」
「不好,快跑!」
林菀壓低額頭的帽檐,拉著我的手,轉頭就跑。
我們兩人跑得飛快,淺草滑過馬靴,發出沙沙的聲響。飛奔一陣之后,見后面并無人追上來,我松開林菀的手,不顧形象地癱坐在地上。
兩人相視一眼,忽然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林菀大剌剌地往草地上一躺。
「哈哈哈,真刺激!」
我也學著她的樣子躺在草坪上,一手枕著后腦勺。
天高云低,世界遼闊。
我忽然感覺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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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一道黑影遮住了我的視線。
一柄長劍架在我脖子上,衛朔冷眼打量著我。
林菀一下從原地蹦起來,正想撲過去,待看清衛朔的臉,瞬間嚇得跪在地上。
「指揮使大人——
「我,是我偷看你洗澡的,同我妹妹無關,你放了我妹,要殺要剮隨你便!」
聽清林菀的話,衛朔一愣。
「女的?
「是你們?」
衛朔臉色瞬間鐵青。
「林業成教的好女兒!」
林菀正要說話,我忙用力掐了她手背一下。
再抬起頭時,我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
「你殺我吧,反正我本來就是要死的。
「裴紹毀我名節,我在通縣已經活不下去了,今日來軍營,也是想偷偷同我父親告別,并不是故意要偷看你。」
我嗓音低沉,目光空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我嫡母已經安排好車馬,再過幾個時辰,就會送我去青州外祖家,讓我在家廟中了此殘生。」
衛朔一愣,收回手中的劍。
「荒謬!
「裴紹幾句話,你就要出家當姑子?」
我苦笑一聲,眼淚滾滾而下。
「這世道對女子嚴苛,向來如此,衛大人真不懂嗎?」
衛朔眉頭緊皺。
「我見那日林業成對你旁邊這位姊妹很是寬和,應當不是如此死板的人。」
「大人,我是庶女。」
我欲言又止,頹然地閉上眼睛。
「罷了,你天之驕子,金尊玉貴,怎麼會懂呢。你殺了我罷,只求大人莫要因此事遷怒到我父親。」
「荒唐。」
衛朔冷哼一聲,一陣腳步聲遠去,我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離開了。
21
林菀一臉吃驚地看著我。
「母親要把你送去青州?」
我也很吃驚。
「沒有啊,不這樣說,指揮使大人如何會放過我們?」
林菀眼睛瞬間瞪大,伸手指向我。
「啊!你是騙人的!
「可惡啊,你騙得這樣真,連我都信了,清兒,你可真厲害。」
林菀興高采烈地給我鼓掌,我們在軍營附近又游玩了一陣子,直到日暮時分,才騎著馬回家。
今日父親下值格外晚,一回來,就唉聲嘆氣,說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衛朔這個殺神,今天莫名其妙發作他一通,說他既然這麼重規矩,叫他把軍規背誦一遍。
他卡頓幾句,衛朔就讓他抄軍規一百遍,半個月之內要上交。
我和林菀面面相覷,心虛轉過視線。
對不住了,父親,這口鍋只能由你背。
日子不緊不慢地過,我依舊沒有找到回京的辦法,可心里卻半點不著急。
父親每日都會給我們帶些點心吃食回來,母親一天天就愛帶我們逛街,林菀呢,一有空就帶我溜出去騎馬,漫山遍野瘋玩。
府里的下人沒規矩,可只要看見我們,就會露出極燦爛的笑容。
林菀說,那些都是以前跟父親在西北戰死的士兵家眷,父親對他們很寬和,素來縱著他們。
春天熱烈張揚,滿院子鮮花盛開,連空氣好像都甜滋滋的,帶著一股花蜜的香味。
我幾乎有些樂不思蜀了,直到我收到一張字條。
裴紹約我在后山見面。
22
那天淅淅瀝瀝下起小雨,我撐著油紙傘,提著裙擺,裴紹已經在涼亭里等我。
見到我,他立刻疾走幾步,臉上掛著胸有成竹的笑容。
「清兒,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我冷著臉。
「裴大人怎麼還不回京赴任。」
裴紹嘆口氣,雙手背在身后,走到一旁看廊下的雨。
「我明日就走了。
「清兒,上次的事,你可有怪我?
「實不相瞞,都是林菀她逼我的,她勾引我,她說你一個庶女,以后對我仕途無益。我也不知怎麼鬼迷心竅,就信了她的話。
「你那日在縣衙里說的一字一句,我都記得,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都是我錯了。」
裴紹忽地轉過身,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索性現在還不晚,清兒,我可以答應帶你回京,只要你答應幫我做一件事。」
我:「?」
裴紹握住我的手,自信一笑。
「你明日將林菀約到游仙湖的畫舫上,在畫舫上系塊紅綢子,再把這藥下進她的水里。」
裴紹湊到我耳邊。
「林菀毀了咱們倆的親事,我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她以為自己是個嫡女,就能高高在上嗎?清兒,你才是我的寶貝,所有欺負你的人,我都不會讓她們有好下場。」
見我冷著臉不說話。
裴紹又謹慎地改了口。
「當然,這次只是略給她一個教訓,到哪個地步,都由你說了算。」ץz
我展顏一笑,撲進裴紹的懷中。
「裴郎,我就知道還是你對我最好。」
23
回家以后,我即刻令人去打聽裴紹的事,這才知道,原來他進翰林院的事,竟有了變故。
按以往的規矩,殿試放榜半月之后裴紹就能收到赴任的旨意,可這都快一個月了,京城那頭竟一點音訊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