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皺眉,話語中透著斥責。
王拐子嘴唇哆嗦了一下,眼底明顯都是懊悔。
再扭頭看那燒成一團的繡花鞋和死人腳,王拐子更是一哆嗦。
“行了,也別發憷了,開船回去。”二叔說話間,順帶抽了一下王拐子的肩膀。
王拐子跌跌撞撞地去開船。
曹永貴還是失魂落魄地看著河面。
就在這時,曹永貴忽然朝著船沿爬上去,他口中更是決然悲涼:“秀秀,你不回去,我來陪你。”這一幕讓我心頭駭然,馬上就要沖上去攔住他。
二叔動作更快,蹬蹬蹬兩步,剛好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曹永貴的腰帶,往后用力一拽,曹永貴直接就摔進了甲板。
他身子骨明顯比不上王拐子,砰的一下,整個人都摔得沒了意識,昏迷了過去。
我反倒是松口氣,覺得昏了也沒事兒,這樣至少他不會亂來……
只是讓我心里頭覺得意外的是,曹永貴對他老婆,當真是癡心,竟然愿意以死殉情……
這會兒,王拐子已經開始開船了。
我心頭松緩得更多,一時間略有疲力,想要在甲板上坐下。
可偏偏就在這時,船頭前邊兒的水面上,忽而起了波紋……
月光下,那波紋分外明顯。
我注意力被吸引了,凝神看過去。
很快,一具女尸逐漸從波紋中浮了出來……
微微隆起的腹部,蒼白無血,但是卻睜大了雙眼,怔怔看著夜空。
漆黑的頭發散在她腦后,飄在水面上,就像是無數雙小手一樣,不停地顫動。
我瞅見了在她腰間綁著的青麻繩,不正是二叔的撈尸繩嗎?
這活見鬼?她不是撈不上來?怎麼忽然自己浮起來了?
二叔明顯也瞅見了,他微瞇著眼睛,一言不發。
船在改變方向,我余光瞥了一眼王拐子。
他眼中更是惶然,這方向是他改的。
不過更為怪異的是,隨著船方向的改變,那浮著的女尸竟然也動了……就一直保持漂浮在我們船頭。
“二叔,她這是想上來?”我眼皮微跳,不自然地詢問道。
二叔不只是瞇著眼睛,這會兒眉頭也皺得成了個川字。
他又摸索了下,老白干的瓶子嘴里頭倒了倒,結果沒倒出來酒。
隨手將瓶子朝著懸河里頭一扔,他說道:“沒酒了,晦氣。這死女人繡花鞋被燒了,斷了那只腳也沒了,弄不到替死鬼。她除了上岸,還能怎麼選?”
二叔話雖這樣說,但我卻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曹永貴。
這會不會和曹永貴最后那幾句要殉情的話也有關呢?
只不過死人不會開口,我們問不了,她也答不上來。
這檔口,二叔從漁船上頭找出來了另一根竹竿,這桿子上頭有個鐵鉤。
他到了船頭,竹竿子探出去,鐵鉤剛好就勾住了女尸腰間的青麻繩。
我回頭,招呼王拐子不要繼續開船,船幾乎同時停了下來。
幾分鐘之后,二叔就將女尸弄上了船。
女尸看起來較小,肚子隆起也遠遠比不上謝小花。
當然,她懷孕都還沒到月份,肯定不如十月懷胎的。
剛上船,女尸的皮膚就更為鐵青,月光映射之下,她頭臉之上竟然開始生出來絨毛!
細細密密的白色絨毛,密密麻麻的滋生而出,轉瞬間,就快要將她整張臉覆蓋。
“操……陰陽,得給她接陰,不然她要化煞了!”二叔罵了個臟字,就催促我。
我心頭一凜,馬上就放下背上的大黑木箱,飛速地從其中摸出來了灰仙手套,還將漆黑的貓皮襖套在身上。
這兩樣東西穿好了之后,我覺得周身更冷,不過將船上的冷意隔絕在外。
現在感受到特殊的冷,完全是來自于接陰婆的物件。
我沒來得及取別的東西,快速蹲在了女尸身旁,右手直接就壓在了她的腹部!
僵硬的肚皮,就像是冰塊一樣!讓我覺得手都險些麻木。
“她叫唐秀秀!”二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深吸了一口氣,回應了二叔一個感激的目光,接著便凝重無比地盯著女尸的臉。
語氣透著幾分厲色,喝道:”唐秀秀,你現在上了船,我要給你接陰!”
“孩子生下來,有你男人管,你也好端端去投胎當人!”
“要是你化煞,我就管不了了!還得把你丟下水去!你不要胡來!”
我的聲音到了后頭,不只是厲色,更是尖銳,回音在水面回蕩不止……
女尸臉上本來已經生滿了白色絨毛。
那模樣別提有多嚇人,甚至于她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黑漆漆的眼珠子根本看不到眼白。而且她搭在身側的雙手,手指甲足足有一個指節長,漆黑的指甲,好似都要扣進甲板里頭……
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那些白色絨毛忽而像是稀疏了一些……
并且還在迅速減少,很快就重新露出來了鐵青色的死人臉……
不過,她眼睛沒變化,手指甲也沒改變。
我略微松口氣,女尸這反應,看來是愿意被接陰。
我和二叔點點頭,神色稍微放松了一絲。
這時,曹永貴也醒了。
二叔蹬蹬蹬的走到曹永貴身邊,伸手直接按住了曹永貴的肩頭,低聲說了句讓他別靠近,要接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