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個皮,三天后送來,在水磨巷,三號院兒。”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錢入手冰冰涼涼,甚至冷得讓我打了個寒噤。
那人也不多說別的,轉過身就朝著鋪門外走去。
我下意識看著他背影。
不過我臉色登時又變了變。
他兩條褲腿扁扁的,像是里頭空空蕩蕩,并且他腳下穿著一雙黑色的蛤蟆鞋,腳后跟還被踩扁了……
“你……”驚疑之余,我下意識開口出聲,他卻沒理會我,徑直地往外走了。
我趕緊追出去,想要將錢退給他。
可走出鋪子之后,街道上似乎朦朦朧朧地有霧氣籠罩,哪兒看得到什麼人?!
這會兒我心里頭直打鼓,背上一直躥冷汗,手心也是如此。
我覺得手中的錢更冷了……同樣我心里頭更慌得不行,這錢,我不該拿的……
街道上太靜謐,好似霧氣之中有很多人,正在偷看我似的。
我趕緊回到鋪子里頭,把錢放在桌上,我怔怔地看著那些大錢兒,覺得我可能惹了事兒。
可紙人許又去哪兒了?!開著鋪子,人卻沒了蹤影……
一直在鋪門里頭等著,我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估摸著至少得有兩三個時辰,都到了后半夜了,鋪子外總算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立刻抬頭往外看,回來的正是紙人許。
他穿著一身干干凈凈的白面麻布衣,布鞋,頭上還帶了個紙帽子,手中則是一根紙扎的類似狼牙棒的器物。
另一個手里頭還提著一個小布囊,臉上帶著笑容,明顯是心情不錯。
我趕緊站起身,喊了一聲許叔。
他咦了一聲,笑瞇瞇地看著我說道:“陰陽,在這里等我?”說著,紙人許進了鋪門。
他將東西放在了桌上。
我正想著怎麼和紙人許說清楚剛才的事兒,他的目光便落在了我身前的桌面上。
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便是銳利的目光,盯著那些大錢,視線都一動不動。
我心里咯噔一下,紙人許看出來什麼了?
“有人來了?”忽然,紙人許開口問道。
還沒等我回答,他又說道:“買了啥走?”
我抑制住心頭的不自然,小聲地說道:“他說要個皮,應該是買紙扎……要送到個地方去。”
紙人許的臉色變了變,瞳孔緊縮之余,額頭上都帶了汗珠。
“要個皮?”他語氣都透著幾分驚色。
立刻紙人許就讓我告訴他,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一字一句都不要落下。
我便從頭到尾,將我進鋪面遇到那人,之后他塞錢留話,再走人這一段兒仔仔細細地說了。
紙人許臉色陰晴不定,他盯著桌上的錢,忽而冷笑了一聲:“死人算盤打的鬼精鬼精的,瞅見我不在,這幾個大錢就想要一身皮?”
語罷,紙人許又抬頭瞅著我,他示意了一下院子的方向,讓我去院里頭休息,下一次他不在的話,讓我不要在鋪子里頭待著了。天黑開鋪子,上門的死人活人都有,還有他這兒也丟不了什麼東西。
我其實心頭還略有打鼓,有不少話想問,可又不知道怎麼問。
轉身往后院走,紙人許忽然又叫住我,他又叮囑了一句,讓我最近要注意,衣服不能借給別人穿。
我愣了一下,這的確是真沒聽明白了。
還想要再問,可紙人許卻坐在了桌子后面,也不看我了,就那麼杵著。
并且,這會兒又有個人貓著腰鉆進了鋪子,那人鬼鬼祟祟地左右四看,還瞅了瞅我,不過卻走到了紙人許跟前。
我沒再多說別的,直接回了院子里頭。
這會兒明顯都到后半夜了,院子里頭還是空蕩蕩的,二叔也沒出來。
我估摸著要不是二叔昨天和紙人許談事兒睡得太晚,就是他想把時差倒回天亮?不然的話,我們兩人就全成了夜貓子。
只不過不管撈尸人還是接陰婆,都是在晚上辦事兒,這問題也沒啥法子解決。
我找到廚房,打了一瓢水喝,接著就回了房間。
強迫自己躺上床,開始半天睡不著,耳邊一直隱隱約約好像有人說話。
熬了許久,總算勉強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的時候,已然是清晨時分了,而且我還是被二叔喊醒的。
下床出了房門,院里頭的桌旁,紙人許正在打開紙包,里頭都是油條,油餅,油炸鬼一類的吃食,旁邊一口鍋,清香味不停地飄出來,這還是紙人許上一次喝的槐花粥。
二叔坐下,拿起一根油條塞進嘴里,我也是腹中空空,饑腸轆轆,過去吃東西。
紙人許這會兒就一直是笑瞇瞇的表情了。
只不過想到昨晚的事兒,我還是有點兒不自在。
不過我也馬上反應過來一件事兒,二叔帶我和紙人許這里來,說是蹭住,可我還是想問問紙人許,有沒有什麼貴人,大戶人家需要接陰婆的,好教我趕緊賺個錢。
用力咀嚼口中的油餅,又喝了一口粥,順下喉嚨,我趕緊就開口詢問。
紙人許愣了一下,他笑呵呵地點點頭,說幫我留意,不過現在倒是沒有。
二叔瞅了我一眼,讓我別著急,這喪葬街不小,九河縣的白喪基本上都會從這里走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