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撐著起身下床,低聲說我要去看看二叔。
腦子還是昏昏沉沉,我腳步略有蹣跚的往外走,何雉小心的過來攙扶上我。
出屋子,我一眼就瞧見堂屋之中,坐在棺材前頭的二叔背影。
他身邊擺著一個鐵盆,里頭裝著槐花粥,旁邊還有一疊花生米,地面上還歪七扭八的倒著幾個酒瓶子。
紙人許無奈的說了句:“他被撞祟很久,沒怎麼好好吃過東西,大部分靠著陰氣,別的也不曉得吳顯長給他喂了什麼,總歸喝點兒粥,還好,只是他非要飲酒。這事兒我也不好勸。”
我還注意到,棺材的蓋子是打開了半截的……
心頭頓時一窒,二叔,已經看過我爹的尸體了?!
我壓低了聲音,告訴紙人許,我會勸我二叔。
輕輕掙脫了何雉的手,我獨自一人進了堂屋。
目光落至二叔的身上,他削瘦凹陷下去的臉頰,顯得更為干癟,一雙眼睛充血一般的通紅。
“二叔……”
我低聲喊了他一聲,他這副模樣,也讓我揪心。
二叔扭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露出一抹柔和。
可下一瞬,那柔和變成了另一種復雜的情緒!
“聽紙人許說,你當什麼勞什子,陰陽先生了?要比苗先生還厲害的陰陽先生?”
二叔的聲音極度沙啞,就像是帶著血絲一樣。
我猶疑了一下,先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我只是拜了一個很厲害的陰陽先生為師。
二叔忽然就笑了起來,可他笑著笑著,又在抽噎。
渾濁的眼淚,流了他滿臉,他扭頭看著我爹的棺材,低聲喝了一句:“跪下!”
我“砰”的一聲,直接跪倒在我爹的棺材前頭!
第377章 蔣先生病危
二叔灌了一口白酒,哽咽的沖著棺材說道:“你拿命換來的娃子,成才了,不過走了幾個月,竟然拜了陰陽先生當老師,這要比咱撈尸這營生,體面了太多。”
我心里頭難受的就像是被刀子在攪動。
可二叔忽然又扭頭看著我,他眼睛瞪得像是銅鈴。
“陰陽,那吳顯長,簡直是個畜生。”
“我瞧見他都做了什麼!”
“若是你不能殺了他!那你就對不起你爹這些年對你的養育之恩!你爹死不瞑目,投不了胎!他會夜夜跟著你!他‘心’疼啊!”
話音至此的時候,二叔的面貌都扭曲了!
我重重的沖著棺材磕了三個頭。
接著我才回頭看二叔,一字一句道:“我會親手殺了他。”
二叔閉了閉眼,他神色萎靡了很多,蜷著身體癱坐在棺材前頭。
忽然二叔又低聲說了句:“他是前十來天,忽然那麼對你爹的,那天我稍微清醒了一下,還瞧見房間里頭,被他帶回來了個女尸。”
“要是我猜得不錯,那應該是你娘。”
“吳顯長還有個徒弟,那徒弟在念叨,說是用你爹的五臟,可以做一道術法,能用來對付你,他們說你身上陰氣重,和死人無異,用這方式,便能讓你就范。”
二叔這一句話,卻如若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我娘?!”我瞪大了眼睛,猛地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二叔神色更為疲憊。
他低聲道:“好像是她,讓我醒轉了那麼一下,我才能看到,聽到一些事兒。”
“隱約間我還聽見了,他們說運氣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用了不少計策,也花了不少時間,才勉強得手,我也就只聽見這麼多了。”
“我看,他們想要動你娘,應該不容易,還是需要你。”二叔又說了幾句話。
這更是讓我心頭驚怒到了極點。
我還在覺得,懸河之中陰氣的變化是因為我娘,卻沒想到,她當真是被吳顯長抓到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說的不就是當初我們在何家村的事兒嗎?!
恐怕當初我讓我娘進懸河,就被對面的吳顯長給盯上了……
何雉和紙人許也到了堂屋門口。
這會兒紙人許不自然地說了句:“鬼手,你千萬別弄錯了,這事兒開不得玩笑,懸河上游還有一股很重的陰氣,很可能是陰陽他娘……”
二叔扭頭瞅了紙人許一眼,他眼眶更是泛紅。
“你覺得,我會弄錯這件事情?我能當時醒過來那一下,都不簡單。”
“若非如此,吳顯長他們怎麼會走?”
“懸河之中有陰氣,那里頭勞什子的死人那麼多,多一個兇尸惡鬼,很奇怪?”
二叔的語氣絲毫不和善,甚至有幾分猙獰。
紙人許臉色當時又是一滯,他沒有繼續說話了。
我閉上眼,低聲說道:“許叔,昌林兄回來了嗎?”
紙人許搖了搖頭道:“還沒有,不過他是去霍家,讓霍家找祿縣那邊打聽吳顯長的事情,等會兒他回來的時候,必定有一些吳顯長的消息。”
“那我們還去……”何雉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低聲說了句不用了。
懸河之中浮尸眾多,再出一具兇尸,本就是有可能的事兒。
二叔既然親眼所見,我沒必要懷疑他。
更何況,他的三言兩語雖說的不夠清楚,但我大致分析,很有可能是我娘讓他看到那些,好能報信。
院內的柳天牛,忽而站了起來。
他語氣平靜的說道:“回頭再有時機,我去那上游探一探。”
我并沒有接柳天牛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