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朋友是一只貓妖。但他自己不知道。因為他的記憶和妖力都被封印了。而封印他的人,就是我。
1
「喵!」
半夜收到梁風然的消息時,我嚇了一跳。
怎麼突然說起了母語?
莫非他……想起來了?
我祝家祖傳捉妖幾百年,我就這麼給祖宗丟臉嗎?
「汪!」
我忐忑地回了一條。
門鈴忽然響了。
我一開門,就見梁風然站在門口。
他懷里抱著一只小白貓,舉起沖我搖了搖。
「這貓漂亮嗎?」
「漂亮……」
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我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大晚上的從哪兒弄了只貓來?」我強笑。
他輕車熟路地去衛生間打開洗澡水:「你家樓下的野貓,非黏著我,我就抱上來了,叫它白白怎麼樣?」
難道是封印弱了,讓他同類聞出了味道?
還是這貓有問題?
我趕緊捏了個訣測測。
封印是正常的封印。
貓也是正常的貓。
我松了口氣。
熱水準備就緒時,梁風然叫的寵物香波、貓糧、逗貓棒外賣也到了。
我叫的燒烤也到了。
他忙著給貓洗澡,我忙著喂他燒烤。
衛生間暖色的燈光映照著他溫柔的側顏,真是好看極了。
當年我要是殺了他,不得后悔三千年?
「啊——」
我這麼一走神,就喂得慢了,他很不滿意。
于是我一連喂了他兩串。
他鼓著兩邊腮幫子哼哼唧唧:「沒耐心!」
真可愛啊。
我湊上去在他臉蛋上狠狠親了一口。
「對了,今天怎麼這麼晚過來?」我問他。
「想你了唄。」他笑道,沒抬頭。
我給他遞毛巾:「那今晚別走了。」
「行,」他轉頭親了親我的額頭,「明天咱們去看場電影?」
「好呀,你想看什麼?」
他把洗好的小貓放在地上。
「《祝氏捉妖師》。」
2
不知道是哪個閑出屁的把我家拍進了電影。
我心虛,跟梁風然說換一部。
「這個不好嗎?」他道,「主角還跟你一個姓呢。」
我的心更虛了,連拒絕都不敢了。
他逗了一晚上貓,玩累了就酣然入睡。
我做了一晚上噩夢。
夢里被他用爪子撓死了二十次。
第二天中午,我頂著一雙大黑眼圈,跟他走進了電影院。
入口處貼著這爛片的巨幅海報。
【主角:祝敏樹、項清玉。】
很好,我爸和我媽。
名字都不帶改改的。
二老避世隱居很久了,連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兒。
我倒要看看這片子能搞出什麼花花來。
梁風然買了一小桶爆米花抱著進去了。
因為是周一上午,整個放映廳里就我們倆。
電影一開場,就是玉簪束發的「我爸」。
我嗤之以鼻。
年代就錯了,我爸媽叱咤風云的時候智能手機都有了。
「小彤,你說,背景放到現代是不是更好一點?」
梁風然突然說道。
我小心肝一顫。
「為什麼,古裝多好看啊!」我故作鎮定地回道。
他不說話了,「嘎吱嘎吱」地嚼著爆米花。
我從他的桶里撈出來一把。
他詫異地看我一眼:「你不是不愛吃爆米花嗎?」
我的確不愛吃爆米花。
但我一緊張就喜歡嚼東西。
我又抓了一把:「今天的香。」
他盯了銀幕半分鐘,忽然說:「你害怕?」
我手一抖:「我怕什麼?」
「就是啊,」他沖銀幕抬了抬下巴,「這有什麼好怕的?」
我突然覺得他有點不對勁。
但是……
更可能是因為我心虛吧?
淡定點,祝婧彤,你的法術不會出問題的。
否則他為什麼不撓死你?
巧合,都是巧合。
我把還沒進嘴的爆米花放回桶里。
電影拍得花里胡哨,特效三毛不能更多。
男主角指著黑熊妖大喝一聲:「妖孽,還我女兒!」
女主角撕心裂肺地哭喊:「婧彤!」
「咳咳咳咳咳——」
我還沒被撓死,就先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半死。
3
蒼天啊,誰能告訴我,為什麼這爛片里還會有我?
我們祝家世代捉妖,無論男女。
小孩從會說話起就開始學捉妖術,學到十八歲,開始行走江湖。
憑借祖傳絕學,我們祝氏子孫中,只要本事不太差的,都能闖出名堂來,有些人甚至能出圈,就連不相信世上有妖怪的人都會知道他們的名字——我爸媽就是這樣的。
本事很差的呢?
都死了。
其實本事好的,有時候也會死。
我大哥就是被一只狼妖殺死的。
這世上的妖,其實和一般人想象的不太一樣。
故事里那些善良純真的妖精,實際并不存在。
它們并非吸收天地靈氣而化,而是吸收天地濁氣而化。
所以,妖,無一例外,都是惡的。
并不是我站在人類的立場上才做出這樣的判斷。
妖和妖之間,也每時每刻都在自相殘殺。
梁風然是我學成后遇到的第一只妖。
當時,他蹲在一間廢棄工廠里,正在啃食另一只貓妖。
感覺到有人靠近,他抬起沾滿鮮血的臉,沖我齜開牙,故意表現得猙獰可怕。
額上一道鮮紅的妖紋,閃爍著詭異的光。
我默念口訣,化出斬妖劍,高高舉起。
他看出我靈力不凡,嚇得瞳孔一張,閉了嘴,收起了妖紋。
下一瞬間,他臉上、手上、衣服上的血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啃了一半的貓妖也不見了。
只剩下一個大眼睛、長睫毛、大長腿,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干干凈凈地坐在地上。
他眼角掛著一滴淚,可憐巴巴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