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公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譴責意味,須臾,惋惜著搖頭:「本是多好的姻緣啊,何至于走到今天這步。」
恰好謝綏在屋里喚我,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曦兒,不要走,陪陪我。」
謝綏抓住了我的手懇求。
視線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一時有些失神。
他的手很大,指甲修得很是圓潤,我的手很小,指甲蓋是方方正正的形狀。
女孩子的小心思那樣多,心上人的指甲形狀也想模仿。
他都變了,只有我一個人留在原地,終究是物是人非了。
「我不愿意。」
謝綏眼里的漸漸黯淡,他死死盯著我,冷聲道:「你為什麼如此油鹽不進,為什麼,曦兒?為何獨獨對我這麼殘忍?」
「來人,帶她下去安置。」
20
我被安置在太子府的一處華美宮室。
我不知道褚九安會不會找我,其他人呢,會不會擔心我?
我失蹤的后果是什麼呢?會不會引起些什麼亂子?
后來,我也懶得去想。
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醒了也不愿意見謝綏。
渾渾噩噩過了十日,我第一次出門時,就撞見準太子妃楊煦芙來探望謝綏。
太子府衛帥是楊煦芙的親哥哥,我遠遠望見他們兄妹二人談笑,一轉身,忍不住熱淚盈眶。
為什麼我二哥哥要這樣對我,這究竟是為什麼?
楊煦芙走后,楊統領轉身,犀利不善的目光驟然射在我身上。
他是個心疼妹妹的好哥哥,自然見不得謝綏這般行事——將一個有夫之婦圈養在太子府。
「褚夫人以后最好待在屋里,不要外出走動,你需要什麼東西告訴侍女即可,自會有人奉上。
這些日子太子身體有所好轉,前來探望的朝廷官員和操辦大婚之事的禮部官員都會陸續到來,這種場合夫人不適宜出現。」
「可有人尋過我?」
楊統領肅著臉:「無可奉告。」
謝綏身邊的王公公從遠處走過來:「柳小姐,太子想請您過去用膳。」
「我不去。」
王公公攔住我的去路,輕言細語勸說:「柳小姐,都十日了,您就是有再大的氣也該消了。自皇后娘娘仙逝以后,太子過得很苦。看在他還生著病的份上,您就去看看他吧,就算是老奴求您……」
禁不住王公公說項,我還是去了。
謝綏如今能坐起來用膳了,他給我夾了幾箸菜,然后默不作聲開始用膳。
他先夾了一箸水晶羊肉餃,再是酸甜排骨,然后是炙豬肉。
他以前都是先吃時蔬,然后用一碗湯,接著食些肉類。
酸甜排骨他很喜歡,每次都是留到最后才吃。
心間微滯了一瞬,我努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之前皇后娘娘宮里有一道五香鱖魚,今日倒是想念。」
這些日子我一直不愿意同謝綏說話,現在肯同他搭話,他笑了,心情不錯的樣子:「若是你今晚肯陪我用膳,我便讓人準備著。」
「真的嗎?」一顆心卻咚咚直跳,不知是在期待什麼。
「不過」,謝遂話音一轉,若有所思看著我:「怎麼想起吃這個了,不是不喜歡吃魚嗎?」
一顆心高高升起又重重落下,不對,他還記得。
「突然就想了。」我嘆了口氣:「可能是許久不吃了吧。」
有很多個瞬間,眼前的謝綏都讓我感到陌生,我方才竟然想證明眼前的謝綏不是真的謝綏。
可他偏偏記得我不愛吃魚。
是我想多了嗎?
是我最近情緒不好胡思亂想了嗎?
可是住在太子府這十幾天,我總感覺,這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謝綏并不愛我,從他的眼神里,我甚至看不到一絲喜歡。
21
我睡了一覺,恍恍惚惚間做了個夢。
我夢見一條寬寬的河流,謝綏就站在河對岸,安靜地看著我,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我朝他喊,他不理我。
畫面一轉,冬夜已至,雪花簌簌飄落。
我家門前的柳樹旁,停了輛馬車。車內鋪著厚厚的毯子,溫暖舒適。
我抱著湯婆子睡著了,謝綏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神色溫和。
車外的雪越來越大,打著旋兒似的落下來,我在冰天雪地中的一小片溫暖之地睡得香甜。
待我打了個哈欠,面前之人一驚,匆匆拿起手邊的書佯裝看書。
我揉揉眼睛,掀開窗簾一看:「怎麼到了,你不叫我?」
扭頭一看,忍不住提醒:「謝綏,你的書是不是拿反了?」
謝綏清清嗓子,優雅地將書合起來:「這書我看得多了,反著看亦能一目十行。」
我不禁腹誹,這人真是好古怪,不過他說那句話的時候,真是好俊啊。
夢醒之后,那種朦朦朧朧的心動還在。
他以前也曾這樣送我回家,在冬日的雪夜里。
我呆呆坐在床上,驀得紅了眼眶。
謝綏是個很高傲的人,不會求人,不會說好聽話,也不會跟我示弱。
如今的謝綏不像是以前的謝綏,感覺太不同了。
最讓我感到疑惑的一點是,現在的謝綏看起來太愛我。
真的謝綏不會那樣的。
「曦兒」這樣的稱謂,他從來沒有喊過。
他從來不曾同我說起過喜歡,更不曾提起愛。
那樣甜蜜的話,他從來從來,不曾同我講過。
我強打起精神起身,親自到小廚房做了一盅菌子排骨湯,起身去見謝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