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還沾沾自喜,覺得我此舉替他們省去了一樁大麻煩。
——反正梁澈還年輕,出身頂尖家庭,有的是女人愿意撲上去給他生孩子,不缺我這一個。
但是,我絕不允許這件事情的發生。
絕不。
14
梁澈性格沖動,喜歡追求刺激。
結婚如此,出軌如此,當初深夜飆車把我追回來更是如此。
他對我心存愧疚,態度搖擺不定。
于是我送他舊物,提起往事;又編了一個低級的謊話,營造自己目前孤苦無依、楚楚可憐的形象;最后暗示時間不夠,叫他不必再來。
心錨效應如此恐怖。
雨天、離別、機場。
當年難忘的場景,如今重現。
梁澈果真被刺激到,一瞬間情緒碾壓理智,什麼都來不及思考,就已經發動了汽車,想要把我追回來。
暴雨天氣——視野不佳,路面打滑。
時間緊迫——超速行駛。
邊打電話邊開車——情緒失控,注意力分散。
只是這一次,他不會再那麼幸運了。
梁澈急瘋了,踩著油門一路狂飆,我能聽見電話那頭發動機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纖細白嫩,五指修長。
從始至終都干干凈凈。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我抬頭看了一眼時間。
照他這個不要命的車速,估計現在已經開到跨海大橋了,穿越大橋再行駛三公里,就是機場。
近在咫尺。
可惜他到不了了。
「梁澈。」我輕聲喚他。
「景怡,你說什麼?」
周圍的環境太吵,他要努力分神才能聽得清。
「不要追了,我要登機了,手機等下就關機,再見。還有啊……」
那種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的滋味,現在該換個人來嘗嘗了。
我笑得意味深長:
「祝、你、好、運。」
15
關機鍵按下的一瞬間,電話那頭,轟隆一聲巨響。
梁澈在跨海大橋上超速行駛,追尾了一輛水泥攪拌車。
布加迪威龍頃刻變成一堆廢鐵。
熊熊大火躥升至半空,又立刻被暴雨澆滅,化為一縷青煙。
等到救援隊把駕駛艙里的梁澈抬出來時,他已經不省人事。
血肉模糊,面目難辨。
雖然搶救及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他的脊髓受損,高位截癱,永久喪失行動能力,一輩子都要躺在床上。
梁家父母當場崩潰。
他們沒想到,「愛子如殺子」這句話,會應驗在自己的身上。
梁澈自我、任性,做事不考慮后果。他犯下的樁樁件件荒唐事——婚姻當兒戲、傳丑聞、任性飆車,最后發生事故,終身癱瘓,全部都歸咎于這對老來得子的父母的縱容與溺愛。
天晴后,我回了上海。
得知我回來了,第二天,我的父母便要登門拜訪。
他們是很可怕的一對父母。
四歲時,我憑借在大街上吃冰淇淋的照片走紅網絡,被經紀公司邀請簽約,作為童星出道。
從那時開始,他們便以照顧我的行程起居為由,辭去了工作,安心地「啃小」。
我六歲時進組拍戲,因為過度勞累加上免疫力差,發起了四十度的高燒。
拍攝的空隙,我蹲在角落想休息一會兒。
卻被他們拖起來甩了一個耳光。
「懶死了,趕緊起來背下一場的臺詞!
「能被導演看中是你的福氣!這麼好的機會要是被你浪費了,你看我讓不讓你進家門!到時候你就等著餓死在大街上吧!」
我的運氣不錯,承蒙觀眾厚愛,又得到幾位貴人的栽培。
我十七歲時被提名影后,片酬過千萬。
他們卻將這一切的成績歸功于他們自身。
我十八歲時拿到美國最頂尖戲劇學院的錄取通知。
卻遭到他們的極力阻攔:
「國內影視圈競爭這麼激烈,新潮拍舊浪,你一走就是三年,回來之后肯定過氣了!到時候有再高的學歷又有什麼用?」
我執意飛往異國深造,他們便將我名下的賬戶凍結,以此威脅我放棄學業回國拍戲。
留學費用高昂,我打三份零工仍不夠覆蓋學費和房租,要靠舉債艱難度日。
也是這個契機,讓我遇見了梁澈。
但那不過是讓我從一個深坑,跳到了另一個深坑。
其實,三年前的那個雨夜,即使梁澈沒有出來追我,結局也是一樣的。
我的父母會一巴掌甩過來,逼我回去服軟,然后不擇手段地攀上梁家,一步登天。
此刻門鈴響起。
我站在玄關處深呼吸,轉動門把手。
果不其然,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責問:
「你跟梁澈離婚了?」
「誰允許你擅作主張提離婚的!」
「你分了多少財產?房子?車子?股權?現金?」
一句句逼問令人窒息。
「都沒有。」我平靜地搖頭,「我只要了孩子。」
他們一聽這話,炸了。
「這怎麼行?沒了他你以后的生活怎麼辦?」
這麼久以來,他們只記得我是梁家的兒媳。
我至高無上的榮光,不是十七歲的一部扛鼎力作,橫掃影后大滿貫。
也不是出國三年,歸來后在影視圈依然地位無可搖撼。
而是,嫁給了梁澈,成為了豪門兒媳。
我冷笑著反問:
「怎麼?結婚前的二十幾年里,我都是靠乞討度日的嗎?」
他們沒想到一向聽話、沒有主見的我,態度會突然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