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雷,別站在樹下。」
他將我散開的雨披重新系好,然后牽著我的手問道:「你會不會怕?」
暴雨如注,陳淮安的眼神堅定認真,仿佛是漫天潑雨中唯一的可靠。
他拉著我的手,帶著我走到岸邊,繼續他的公務。
他身邊的官吏在雨中匆匆來往,他神情嚴肅地處理和吩咐,唯獨右手卻一直緊緊地牽著我。
我感應到了什麼,忽然扭頭往一邊看去。
陸芝橫抱著李明玉,走在回去的路上,而她正朝我和陳淮安看過來。
她看見了我和陳淮安緊緊相握的手,眼底是我看不清的神色。
08
天亮了,雨停了。
李明玉受驚,發起了高燒,昏睡了一天一夜,陸芝衣不解帶地守在她床邊。
她醒了就喚陸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畢竟,大家都說,李明玉在京城時最纏陳淮安。
陳淮安請了最好的醫師來給公主看病,他本人卻從未親自去。
只是我總覺得,陳淮安似有心事。
我幾次三番瞥見他已踱步到了公主的屋外,卻聽見里面李明玉和陸芝親昵交談聲后又折返,三過門外而不入。
我心里有些奇異的感覺,不知是什麼滋味。
陳淮安依然很忙,忙著賑災、安置、河道的雜事,各種事情他都要管。但他每次深夜回來后,卻都會來房內看看我,仿佛是確認我仍然在。
公主的賞賜還沒到呢,我當然不能走。我心里這般想。
直到一個清晨,來自京城公主府的馬車從官道上疾馳而來,金銀財寶在箱子里碰撞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李明玉召我去見她,她病也好了,賞賜也到了。
陸芝和陳淮安都不在,婢女也被李明玉遣退了,她一個人在院子里等我。
她病剛好,臉色還有些蒼白,身若弱柳扶風。
李明玉見我,微微一笑道:「給你的賞賜都到了,不只是陸芝承諾的那些,還有一些額外的賞賜給你。」
我躬身作謝,抬首時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公主若是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我聽過人間話本,這時候大概要念到什麼「給你一萬兩,離開陳淮安」了。
李明玉淡淡一笑,若牡丹花開,端莊大氣。
我霎時想到了陸芝,他是個如清風明月的人,風度翩翩,淡然溫和。那般清淡的他,卻總是和霓虹爛漫的公主在一起。
李明玉淡淡開口,我一時間如芒在背。
「陳淮安喜歡你吧。我看得出來。」
我啞口無言,李明玉卻略過我,看向我的身后,陳淮安的屋子。
「他把你的房間安置在他的隔壁,卻同我的屋子相距很遠。他最是討厭麻煩,可是那天卻牽著你的手也不肯放,執拗地讓你在那里陪他。
「宋宋,你聽過我的一些事吧,那你也知道我和他的關系。」
……
09
李明玉走了,而我依然留在原地。
沒想到,她與陳淮安之間竟是比我想象得還要復雜。
她言語中的猶豫讓我下定決心去找陳淮安。
我鼓足了勇氣,打算一問究竟。
我等著陳淮安,終于見到了他和陸芝并肩的身影,我剛想上前,卻聽見了二人的爭執。
我腳步一頓,避開了二人的視線,在假山后躲著。
「公主對我何意,你還會不明白?陸芝,你可想清楚,千萬莫做些懊惱終生的事情。
」
陳淮安拂袖,冷聲道,聲音中是果決森然。
陸芝同青衣的陳淮安相比,神情中充滿痛苦:「我自然知道,只是……我沒有資格。」
陳淮安定定地看著陸芝:「你想都沒想,就跳下去救她,你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你愿意為了她舍棄生命,為何在其他事情上,又顯得如此懦弱?」
陸芝眼神黯淡:「普通百姓看我風光,可我不過是陸家撿來的養子,僥幸得了幾分功名,身份低微,她貴為公主,我自知云泥之別。」
陳淮安似想起了什麼,有些出神。
半晌,他默然道:「我會幫你的。」
陸芝走后,陳淮安仍然在原地。
他忽然出聲:「出來吧。」
我愣住了,左右打探,可也沒人走出來。
「說的就是你。」
陳淮安負手而立,衣角翩飛。
終于他忍得無可奈何,走到假山后就把我揪出來:「還在裝呢?」
我一臉無辜:「你在說什麼,我不懂!」
「偷聽了多久了?」陳淮安老神在在。
「好吧……話說,你怎麼知道?」
陳淮安笑而不語。
我皺起眉頭,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我身上的味道不對勁!」
陳淮安冷笑一聲:「多虧這熏香的味道,我早就知道你在這邊了。」
陳淮安在我屋內燃了特殊的熏香,他嗅覺靈敏,可以聞出來。
「如果你再偷偷溜走,我馴的狗就可以順著氣味找到你了。」陳淮安淡淡補充道。
我癟了嘴,陳淮安還真是有長進。
「也沒聽到什麼啦。我找你可是有正事!」我正色道。
我想起了李明玉的話,本鼓足了勇氣,可剛剛聽到陳淮安同陸芝的交談,忽然覺得一切沒了意義。
陳淮安都這樣威脅陸芝了,那他對公主豈是無意?
李明玉為了陳淮安,不顧一切來找他,陳淮安心里果然還是有所感動的吧。
也許當初抗旨拒婚時,陳淮安對李明玉無意,可現在還是改變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