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先生,您聽說過『三惡墳』嗎?」
「三惡墳嘛,乃世間大兇之葬法。」道士裝模作樣地說道,「不過……唉,它不可細說。」
「為何不可細說?」我問道。
「因為……天機不可泄漏。」那道士搪塞道。
我無語。
我不知道光緒年間的那個道士所說的「三惡墳」是真是假,但我聽得出來,眼前這道士大概率是個假道士。
想到這里,我的心中倒又升起了對他的懷疑。
這假道士來高坪村,是為了什麼?謀財?還是……
害命?
是了,這幾日村里死了人,他又來了本村,時間上倒勉強算是能對上。
只是不知殺人憑的是何手法,竟能在人不在村邊時,也能致村中之人死亡……
「我看你像個讀書人,也信這風水之說嗎?」我正胡思亂想之際,那道士卻忽地開口,如是問道。
這話倒問得好生奇怪。我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便略一思索,回道:
「我不是很信,不過我們村里人蠻信的。」
「你既不信,那來問我作甚?」
「好奇。」我說道,「現今死了兩個人了,死因也都解釋不通,我就想聽聽風水之說,看看有無其他思路。」
「讀書人就好好讀書。風水之說,還是少打聽為好。」那道士說道,「現今西學傳進來了,其他學生都在求新知,你也莫在此抱殘守缺,用前清的舊物去論事了。」
他這話,倒不像是一個道士會說出來的。
那道士將手中的碗舉了起來,遞給了我:「喏,我吃完了,在此謝過你的一飯之恩。」
我伸手接過了碗——這時,我注意到了他的手。
干燥,皸裂,黝黑,指節上還有老繭。
在亂世四方游歷,免不得要如此。
這道士畢竟也是窮苦之人,許是干過不少粗活。
我正分神之際,那道士猛地轉了一下頭,看向了村里的方向。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發現呂平安正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
呂平安朝這邊招了招手。
我看了眼道士,見他無動于衷,便知呂平安大抵是在示意我過去。
于是,我走向村口。
在我剛邁出步時,那道士在我身后輕輕說了句話:
「你們村的風水……是有人在亂吶!」
我疑惑地回頭望了他一眼,卻見他已躺在草鋪上,閉目養起了神。
我只得繼續朝呂平安走去。
道士這最后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邊讓我不要信風水之說,卻又告訴我村內有人在亂村子的風水……
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我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就已走到了呂平安身邊。
呂平安勾住我的肩,帶著我往村內走去。
「離那個家伙遠一點,他不是真道士。」才走出兩三步,呂平安就輕聲對我說道。
「看出來了。」我回答道,「你也知道了?」
「是的。」呂平安說道,「我們家請來的廣叔以前是新軍的軍官,對軍隊里的事情很有經驗。他去觀察過那個假道士,發現這個道士手上的老繭,是常年握槍的人才會有的。」
「這老繭是握槍握出來的?」這個結論倒是挺讓我震驚的,「那……這家伙到底是什麼來頭?」
「不知道。」呂平安說道,「我懷疑村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和這人脫不了干系。」
我點頭,表示對他想法的認同:
「這事吧……看起來還挺復雜的。」
「是呀。」呂平安嘆息了一聲,「這背后牽扯到的事情……恐怕真不是我們有能力了解的……」
07
接連的無端暴斃,已讓村內人心惶惶。
如今,太陽甫一落山,各家各戶就會緊閉房門。每逢睡前,眾人都要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房屋的每個角落,確保沒有奸人野獸潛藏屋中。
鬼怪之說重出江湖,數十年前那道士所講的「三惡墳」被眾人信以為真。傳言于村中橫行,大家盡皆相信是后山大墳的惡鬼在村中作祟。
盛傳惡鬼出世之說的不止高坪村。
胡家全死亡的那日下午,父親采辦完年貨后就回了村里。據他所說,在途經鎮上的時候,他聽路上的人也在說什麼「三惡亂世」的話。
鎮上的傳言更加有鼻子有眼兒:說是咱高坪村的三惡墳自唐時就是葬極惡之徒的地方,至明末之時,一共葬了三個大惡人。這三個惡人怨氣齊聚,蘊生了更強的大鬼。十多年前,大鬼逢將出世,幸有普魯士的教士借了西方菩薩之力,才把惡鬼壓回墳內。
本來,惡鬼被西方菩薩壓著,咱岐山鎮也能一直太平下去。但沒想到歐洲那邊打起了仗,造成了一連串的影響,普魯士教士眼見著情況不妙,在上個月逃走了,那大鬼沒了壓制,就重新出來,連吃了高坪村兩個人的魂魄。
至于這鎮上的傳言是怎麼流出來的,就沒人知道了。咱高坪村上午才死了第二個人,鎮上下午居然就知道這事兒了。
胡家全死亡的第二天,呂雄的大兒子派人出村,說是要去請鎮上的法官。
我本好奇于這事警察都還沒查透,嫌疑人也未抓到,法官來了又有何用。
直到見到那派出去的人帶了鎮上還小有名氣的王道士來到村里,方知此「法官」非彼「法官」。
那王道士來到村口時,倒也注意到了那假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