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這就要去國子監進學?”
“是啊,去得晚了,博士會打手心。”
“咦,國子監里不都是讀書的郎君嗎,怎麼還要打板子呢?”
“我昨日里就挨了五板子。”
“郎君沒有好好念書?”
“不是,排隊的時候排得不耐煩,就把排在我前邊的那個給丟出去了。”
“哈哈哈哈……”
勸告這些人少干活,多休息明顯是一種不識時務的行為,不會獲得感激,只會招來厭惡。
云初在這一刻已經下定了決心,不把他們往死里用,就算對不起他們。
天邊出現一絲魚肚白的時候,坊正劉義打開了坊門,他沒有繼續跟云初商討招募一些婦人給學子們做飯的事情,可能覺得這件事沒有可能。
只好朝云初彎彎腰,恭送里長去國子監上學。
天亮時分,長安街市上就布滿了凍得跟烏龜一樣縮著腦袋的人。
在長安,早起的人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手停口停的做工人,另一種就是需要早早起床上朝的官員們。
這兩者行進的道路涇渭分明,打工人行進的方向不是東市,就是西市,而當官的人行進的方向只有一個那就是——皇城。
朱雀大街的盡頭就是皇城,再加上是面南背北的緣故,太陽光從東邊射過來,就會先把皇城照亮,很遺憾,大唐皇城屋頂上鋪設的也是青瓦,陽光照上去不會反光,反而會讓皇城顯得更加地死氣沉沉,再加上清晨還有一點寒霧,陽光照射之后,寒霧蒸騰,如同蓋世大魔王的臥室。
李治卻是稱得起蓋世大魔王這一稱呼,因為,在云初路過皇城拐彎去國子監的時候,看到了朝廷張貼的露布。
梁建方大將軍在班師回朝的時候,偶遇遭難的大唐邊民,他們向大將軍哭訴,被投降的突厥人欺負了,還搶走了他們的老婆跟孩子。
暴怒的大將軍用他粗如鼓槌的大指頭,在小小的地圖上隨便畫了一個圈子,然后,他麾下的大軍就從四面八方向圈子中間擠壓。
再然后,大將軍拯救了大唐邊民六百八十三口……
云初記得這件事,朝廷文書上明明說只有七十六口邊民被突厥降人搶走,也不知道多出來的六百多口是哪里來的,反正梁建方大將軍的奏折上一定會有一個合理的解釋的。
云初不知道大將軍用手指比劃的地圖比例尺是多少,按照他對唐軍地圖的了解,梁大將軍那一比劃,加上他手指過分的粗大,草原上方圓三百里以內,估計是見不到活人了。
朝廷露布上沒有提及突厥人的下場,只說了拯救回來的唐人數量,這一點就很體恤皇帝了,畢竟,一個皇帝殺人太多不是好事情。
大家都懂,也都愿意為皇帝陛下遮掩一下。
至于殺才!
只能是梁建方大將軍,也只能是梁建方大將軍。
于是,梁建方大將軍的懲罰方案,也被人公示出來了。
“弓月道行軍大總管梁建方行事不周,致使三處軍州兵馬折損過半,兩處城池遭難,罪不可赦,然,屠滅處月部有功于社稷,著,梁建方,停俸三年,罰銅五百斤,讀書思過半年。”
看了露布,云初就明白了,在如今的朝堂上,以李績,程咬金,尉遲恭為首的軍方,現在還斗不過以長孫無忌,褚遂良為首的這一群人。
梁建方犯錯,他不是不能接受懲罰,皇帝可以在金殿上臭罵,哪怕被皇帝拉到皇宮茅廁抽嘴巴,抽完之后,梁建方依舊會覺得皇帝在維護他,以后還會忠心耿耿地給皇帝辦事。
拿懲罰旨意張貼在皇宮大門口,任由販夫走卒們肆意觀瞧,隨便議論,這對梁大將軍來說就是奇恥大辱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朝廷在殺雞駭猴,而不幸的梁大將軍就是那只可憐的雞。
身為一個跟梁建方大將軍有過近距離接觸的人,云初很是為這個殘暴的老家伙感到難過,長孫無忌這些人對他真的是一點情面都不愿意留。
他脾氣那麼暴躁……又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他娘的要讀書……真不知道他接下來的半年日子該怎麼過。
才牽著棗紅馬進入國子監,云初就敏銳地察覺到國子監里的氣壓很低。
低得讓國子監里那些喜歡在膈肢洼里夾一本書走秀的學子們都不愿意吟詩,或者背誦文章了,一個個低著頭步履匆匆地好像有什麼未了之事需要解決。
而且,越是年紀大的監生,就越是顯得膽戰心驚。
將棗紅馬寄存在國子監的一個單獨馬廄里,讓馬夫準備了上好的食料照顧,還再三囑咐給棗紅馬喝的水一定要是溫水,馬夫都好脾氣地答應了。
當然,云初付出了十個錢的代價,一個月就是三百錢,比晉昌坊租給學子們的房子貴多了。
不給它弄一個單間不成,這家伙吃飯很獨,哪怕是它吃剩下的別的馬吃一口它就會又踢又咬,還非常地霸道,根本就不允許別的馬靠近它,自從屁股受了重傷之后,它總覺得別的人或者馬都在覬覦它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