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還要心藥醫,回去之后開開心心地過日子,比吃什麼藥都管用。”
眼看著孫思邈抬手寫了藥方,看病的婦人跪地謝過老先生,就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了藥房。
這是老先生今日的最后一個病人,送走婦人,老先生就在道童端來的陶盆里洗了手,還用熱布巾子擦了臉。
他不但自己這樣做,還要求何醫正,云初也這樣做,至于李慎,他早就自覺地洗手擦臉,看樣子,平日里沒少被老先生呵斥。
“藥堂不能久留,我們去院子里說話。”老先生起身離開,何醫正,云司醫趕緊跟上,只有李慎多嘴道:“我拿藥壇子。”
老先生瞅瞅李慎,似乎要說什麼,見何醫正跟云司醫也在,就只是用手指點點李慎,沒有說話。
此時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道童送上來幾樣干果,說是干果,其實就是幾種炒熟,或者煮熟的豆子。
老先生往嘴里送了幾顆豆子,就停止了進食,看著云初道:“想好了?”
云初果斷地點頭道:“想好了。”
孫思邈果然不愧是藥王之名,果真是喜歡親自嘗藥,用酒提子從酒壇子里提出一些酒精,倒在一個淺盞里面,先是仔細地嗅嗅味道。
對邊上負責記錄的道童道:“味甘、辛、苦,歸心、肝、胃、肺經。”
說完話,就輕輕地抿了一口,閉上眼睛,讓酒精在口中回蕩。
“性,霸烈,侵如烈火,乃至陽之物,克陰寒,入腹如吞烈火,寒氣無蹤。”
“養脾扶肝,駐顏色,榮肌膚,通血脈,厚腸胃……嗯,需少飲有節,確是天地恩物。”
老先生話音剛落,李慎就急不可耐地道:“可以喝吧?可以喝吧?”
何醫正,云司醫兩位醫者難以置信地瞅著大唐親王在老先生面前宛若頑童的模樣,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過,身為醫者的驕傲很快就給他們解釋清楚了——能在孫神仙這里頑皮,不論是誰都該是一種福氣。
云初將寫好的酒精蒸餾過程雙手遞給老先生,顫聲道:“這是酒精制造的秘方,還請老祖宗收下,好讓酒精這個東西得以造福萬民。”
孫思邈沒有接秘方,而是瞅著云初的眼睛道:“真的舍得?”
云初顫聲道:“晚輩唯恐老祖宗不收。”
“好!”孫思邈接過云初遞過來的秘方,看都沒有看,就著煮茶的小爐子里的火,將秘方當場給燒了。
云初急忙道:“老祖宗,這是為何?”
孫思邈淡淡地道:“告訴世人,酒精的秘方在老道這里,誰要是想要,就讓他找老道要。”
原本跪坐的云初,聽了老先生的這句話,心甘情愿地雙膝跪地,將頭貼在地面上顫聲道:“老祖宗威武。”
孫思邈擺擺手道:“現在說要求。”
云初道:“老祖宗請講,晚輩無不遵從。”
“此物酒氣濃烈,遠勝尋常水酒,釀酒本就不易,酒價更是高昂,此物名曰酒精,靡費自然遠勝尋常酒水。
若圖口腹之欲,長久必成禍患。
老道要伱在釀造酒精之初,便往原料之內增加一些毒物,以增強酒精之殺毒效力。
該增加什麼樣的毒物,老道自會告知與你。”
孫思邈說完話之后,就狠狠地瞪了呆若木雞的李慎一眼道:“從今往后,此物只可外用,不得內服,服之則毒發。”
“啊——”李慎慘叫一聲,就地躺倒,一邊打滾,一邊哀嚎,仿佛真的中毒一般。
孫思邈宛若看孩童胡鬧一般,一臉的無奈,最后,敲敲桌子上的剩余酒精,對李慎道:“就這些了。”
李慎一個虎跳,哈哈大笑著抱起一壇子酒,就奪路而逃。
孫思邈嘆息一聲對云初道:“這孩子出世的時候他母親難產,母子危在旦夕,是老道親自接生,落地之后體弱多病,隨老道在終南山居住三年,才救得性命,對他,老道總是格外得寬容。”
這一聲嘆息,這一句寬容,立刻讓孫思邈從神壇上走了下來,變成了一個和藹可親的人,一位慈祥的長者。
至于限制釀造酒精靡費糧食,只讓酒精在醫療領域發揮作用的憂國憂民之心,云初竟然覺得在老神仙這里不值一提。
“回去告訴太醫署的人,每年需采購酒精兩千壇,五百壇自用,一千壇發往軍前,五百壇放于藥鋪零賣。”
孫思邈的這句話是對著何醫正說的。
何醫正拱手道:“唯!”
隨即,孫思邈朝云初跟何醫正揮手道:“去吧,藥方隨后有人拿給你,老道乏了,要休憩了。”
云初帶著棗紅馬跟何醫正從院子里走出來,都忍不住回頭瞅著這座青磚小院子發了一陣子呆。
良久,何醫正回過神來,對云初道:“每一次見老祖宗,某家心中就多一分羞愧,就會勤于救人,只是時間長了,羞愧之心就淡了,就變成購買你秘方的那副模樣。”
云初認真地對何醫正道:“你不買我秘方,難道讓我來長安之后,身無居所地到處流浪嗎?
更何況,你把秘方已經公諸于眾,等于是你花了自家的錢,為百姓謀福利,說到這件事,該慚愧的是我,而不是你!”
于是,何醫正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來,跟云初一起朝老神仙的居所深深一禮之后,就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