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低頭,才發現自己吃了好多的杏子。
那一天,云初把中午飯錢全部給了賣杏子的。
而他,因為吃了太多的杏子,以至于牙齒被酸倒了,整整一天啥都吃不下去。
他什麼都記得,甚至記得賣杏子的那個家伙流露出來的猥瑣表情,還記得他鼻孔里探出來的兩根長長的鼻毛。
偏偏記不得那個女孩子的長相了,只知道那個女孩子真的美麗到了極致。
看到眼前這匹馬,云初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令他纏綿悱惻了很多年的那個下午。
美麗的事物,就是美麗的事物,之所以稱之為美麗,是因為他是真的好美……這是一句廢話,卻是云初心頭真正的想法。
這匹馬的美麗不僅僅在于它珍珠般皮毛,還在于它流暢的身形,各個部位長得極為勻稱,不大,不小,不高,也不矮,最過分的是云初居然能從這匹馬的雙眸中看出一絲絲的嫵媚之意來。
這就很人性化了,也不知道這一絲人性是這匹馬本身舊有的,還是人們看到這匹馬之后自愿給它添加上的。
這是一匹閃著光的馬,最妙的地方在于光線會隨著馬匹的肌肉運動而隨之變化,明暗交替,流動如水。
這是一團活著的光。
如果美到極致,那麼,就會有更多的美匯聚到它的身上,上蒼就是這麼不公平,多的,會給它更多。
“完了,宇初,你也進來吧,哥哥給你留著位置呢。”王孝杰驢子一般的聲音在云初背后響起。
云初低頭瞅瞅看起來跟驢子差不多的棗紅馬,心生感慨,再回頭看看長出一對驢子耳朵的王孝杰,最后對隱隱長出一張驢臉的張東海道:“罩起來吧。”
張東海囁喏一下,低聲對云初道:“君侯,不能拿啊,這東西太扎眼了,隱瞞不住的。”
云初最后看了一眼那匹馬形珍珠一眼,回頭看看王孝杰,對張東海道:“把他放出來。”
張東海聽聞云初要王孝杰,不要這匹馬,立即松了一口氣,迅速的給寶馬披上罩衣,把王孝杰從囚籠里給放出來。
王孝杰甩著一對驢耳朵愉快的朝云初跑過來,就被云初一記兇狠的側踹,又給踹回囚籠里去了。
所有的不甘,憤怒都從這一腳上宣泄出去了,云初也終于回歸了平常心。
再看棗紅馬發現這孩子的兩只大眼睛里滿是委屈的神色,就從袖子里掏出一把炒黃豆放在手里,讓棗紅馬幾口吃干凈。
王孝杰哎呀哎呀的叫著再一次從囚籠里爬出來,小心的來到云初跟前道:“不能再踹我了,兩天沒給飯吃了,虛著呢,不經打。”
云初之所以會毆打王孝杰,完全是因為這個混蛋在西域待得時間太長,以至于開始有了西域人的思維。
西域與大唐之間的差別在于,一個極致的個人英雄主義,大唐卻是一個集體社會。
在個人英雄主義盛行的社會里,每個人都想獲得最美麗的女子,跑的最快的戰馬,吃最美味的食物,因此上,王孝杰在看到這匹天馬之后,第一個念想就是藏起來自己用。
大唐社會不是這樣的,這是一個類似蜂巢,或者蟻穴這樣的集體社會。
權力來自于蜂后,蟻后,再由他們將權力依次下放,最后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社會。
這一現狀不會改變的,自從秦始皇奠定了這種社會基礎之后,很多很多年以來,不論這個民族如何變化,最終都是萬變不離其宗。
在這樣的社會里,那匹被重新罩上罩衣的珍珠一般的戰馬,只能屬于皇帝。
除過皇帝的任何人獲得這匹馬,在大唐這個蜂巢一般的社會體系下都是不能容忍的,會打亂固有的社會形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這句話是陳勝吳廣喊出來的。
王侯將相在中國確實沒有種,你可以推翻原來的王侯將相,自己當上王侯將相,然后,在你已經成為王侯將相之后,王侯將相就有了種……也就是說,你繼續延續了蜂巢一般的社會體系,并且是其堅定地維護者,直到被別的不滿意的人推翻為止。
反正,屠龍的英雄最后總會變成惡龍的,這一點不會改變,云初甚至懷疑,哪怕這片大地上的人都死光了,重新誕生出來的新人類,或者別的什麼種族,也會延續這一套社會體系。
只要他或者她的基因中還有一絲殘存的上古基因,社會就不會變。
所以說——我們是龍的傳人!
看著狼吞虎咽的王孝杰,云初問張東海:“這個混蛋還有救嗎?”
張東海道:“這就是一個混蛋,救他不劃算。”
“為啥?”
“天山瀚海都護府已經被他給毀掉了,那里民不聊生不說,人口幾乎跑光了。”
云初道:“牧民們的生活習慣就是這樣的,逐水草而居,這在西域很常見。”
張東海猶豫一下道:“那就需要有人來背鍋。”
云初看看依舊沒心沒肺的吃東西的王孝杰,就嘆口氣道:“他的都護府就在北庭都護府跟安西都護府之間,至今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統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