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縣衙本就坐落在東市上,只是最近物價騰貴,做生意的人沒幾個,就連最漂亮的胡姬,最英俊的伙計也不愿意來到街上丟人。
因此上,酒館的酒幌子有氣無力的耷拉著,飯鋪的招牌上成了蒼蠅的落腳地。荍
一只綠頭大蒼蠅落在崔轉的鼻尖上,被崔勉揮動那只受傷嚴重的手拂走。
尸體被太陽曝曬了半日之后,漸漸地有了味道,就引來了更多的綠頭大蒼蠅,圍著崔勉上下翻飛。
不過,來多少,就被崔勉趕走多少。
烏云壓頂的時候,太陽就不見了蹤影。
「賣胡餅唻,賣胡餅唻,二十五個錢一個,便宜唻……」
一個挎著籃子賣胡餅的少年見縣衙門口人多,就轉過來了。
當他發現這里氣氛不對,就迅速閉嘴,小跑著離開了縣衙。荍
一個打了半天瞌睡的小吏對劉主簿道;「主簿,要不然回去吧,看樣子有急雨。」
劉主簿搖搖頭道:「說不得下一刻會有客人上門。」
說罷,就繼續把腰背挺得筆直,精神抖擻的等待客人上門。
一聲驚雷在眾人頭頂炸響的時候,似乎一下子就把呆滯的眾人群給炸醒了,緊接著就是一股裹挾著工地上的塵土的狂風就吹過來了。
劉主簿,小吏們趕緊用身子壓住桌子上的筆墨紙硯跟房本,背對著風,等這一股子風過去。
等這一股涼風過去之后,劉主簿發現對面看他的人一下子就少了一些,說不上少了誰家,不過,不要緊,等過一會下起雨來了,或者等天黑了,他麼總歸會來的。
就在雨點子噼里啪啦的落下來的時候,一個老叟撐著一把傘在一個童子的攙扶下來到了劉主簿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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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雨點很大,干擾了視線,對面的人還是看清楚了那個前去打問房價的老叟的面目。
是盧庭。
雨聲很大,聽不清楚盧庭跟劉主簿說了一些什麼話,不過,看到劉主簿笑瞇瞇的在一個精致的房本上用了印信,并且雙手交給盧庭的時候,給崔勉擋雨的人群中又有一些人跑了。
事實上,盧庭買的房子并不是一個,片刻功夫,盧照鄰抱著一摞小羊皮制作的房本走了。
崔勉撩一撩被雨水打濕的頭發,對守在身邊的眾人道:「回去吧,我留在這里就足夠了。」
大雨瓢潑,劉主簿坐在棚子里安靜的看著倒伏在大雨中的崔勉,至于崔轉的尸體,被崔勉用腰帶系著,這才沒有被匯集出來的雨水沖走。
夏日的暴雨來的迅猛,去的快捷,等太陽再一次露出頭的時候,崔勉這一次還是安靜的坐著,他身邊的人已經不多了,不過,還是有一些人愿意幫他抬著大枷,讓他的身體送快一些。荍
暴雨后的長安城因為工地太多的緣故成了一個爛泥潭,混合著泥漿的雨水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奔騰而下,最終匯入了護城河。
云初的下班時間到了,騎著棗紅馬離開縣衙的時候,沒有看崔勉,只是跟還想留在原地等待買房客人出現的劉主簿打一聲招呼。
至于原本留在縣衙觀看局面的那一群人,早早就從縣衙后門離開了,讓整件事情看起來,就像是云初跟崔勉之間的交鋒。
下過一場時間短暫的暴雨后的長安,不僅僅沒有變得涼爽下來,反而因為來不及紓解的地熱,變得如同蒸籠一般。
等第二天,云初上班的時候,崔轉的尸體已經徹底變黑了,并且,整個人變大了不少,尤其是肚皮鼓鼓的跟青蛙一樣。
崔勉依舊用衣帶拴著崔轉的手,就像他們以前用絲帶拴著在桃花林里追逐嬉戲一樣。
劉主簿昨夜一夜都在那個棚子里,除過臉上,手上多了很多蚊子叮咬的紅包之外,他的精神還算是矍鑠。荍
云初來的時候,他歡喜的迎上去,低聲跟縣尊稟報了房屋的售賣情況,從他桌子上,所剩不多的房本來看,銷售狀況還是很好的。
云初來到崔勉身邊道:「要不要我給你留一套?」
崔勉抬起頭笑吟吟的道:「六千貫,不二價。」
云初往嘴里放了一塊甘草,慢慢的嚼著,過了一會對崔勉道:「你還是不愿意把糧食拿出來平抑物價嗎?」
崔勉看看身邊臭不可聞的崔轉笑道:「我都變成這個樣子了,你覺得我會向你投降嗎?」
云初點點頭道:「沒關系,跟你崔氏別的人談也是一樣的。」
崔勉道:「最好別這樣,我在糧食里面放了很多很多用砒霜水泡過的糧食,除過我沒人知曉有毒的糧食在那里,你通過崔氏別的人,拿到了那些糧食,如果大范圍的毒死人就不關我的事情了。」荍
云初笑道:「沒關系,從每一個糧食口袋里弄一點出來喂豬,喂雞,就把這個難題解決了。」
崔勉搖頭道:「知道你會這麼做,一個糧食口袋里我就抓了兩把有毒的糧食,萬一你的雞跟豬,沒吃到有毒的糧食怎麼辦?
你又不能把所有的糧食都拿去喂雞,喂豬,畢竟,現在喂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