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嬤嬤依然莊重地捧著幾盒餅干,從院子四周繞行而過。
她一步一步地走得極緩,搞得挺嚴肅的事情似的。
好一會兒,那嬤嬤才回來,把幾盒餅干擺放在床頭柜。
柳婷便帶著我告辭了。
出至大門外,已是熱鬧起來,有十來個人,在院子外面搭大棚。
見著我們出來,都咧著嘴盯著我看。
我扯了下柳婷的衣袖:「怎麼感覺這家人怪怪的?」
柳婷扭頭向我笑道:「有啥的呀,你自己瞎想。」
我回頭望了眼那些人,好幾個還在盯著我,我趕緊扭回頭。
奇怪了,大白天的在院子里搭大棚。
日高搭大棚……
我腦海里閃過一句話。
突如其來的不安,瞬間包圍了我。
我一定在哪里看過這句話。
我的不安不是憑空而來的!
我一定是在哪里看過這句話!
腦子像是挨炸了一下,「嗡嗡」作響,那種心涼,即使頭頂烈日都掩蓋不住。
連帶著,連旁邊的楊柳婷都模模糊糊了起來。
8
我從不覺得自己笨,甚至有點小聰明,可我的聰明,卻不擅長用惡意去揣測別人。
倘若我身邊這個俏美的室友,這個伴在我身邊兩年的人,她是懷有惡意的人呢?
目前為止,無人知曉我離開學校,來到了這個偏遠的小山村。
從昨天開始,她便寸步不離地跟著我,睡覺也是睡在一起,我以為她是怕我不習慣。
萬一,她是在監視我呢?
萬一,她是壞人的話?
盡管百般不情愿地往這方面想,后怕的心卻懸在半空,怎麼也落不下來。
我一定在哪里看見「日高搭大棚」這句話,直覺中,它是件極危險的事。
大棚、紅轎、門前亮轎,是婚姻相關的……
兩個月前 PS 的圖片……
我越想臉色越是煞白,柳婷停下腳步,問我怎麼了?
我穩住心神,說:「肚子有點疼,怕是要來例假了。」
柳婷歪著頭想了下,說:「應該水土不服吧,你例假還要十天才來,一會兒帶你喝碗熱湯,看會不會好些。」
她居然連我的例假周期都記得這麼清楚?
現在的我可感覺不到體貼之情,只覺得可怖。
我絲毫沒有察覺到她在日常生活中對我觀察是如此細致。
難怪總能壓我一籌。
不,她對我的不僅是了解,是那種完全吃定的心態。
「冥婚」兩字,浮上了心頭。
如果她說的病重,不是她的母親,而是這個楊少爺?
他的臉他的唇,帶著紫色,是紫紺?
尼瑪,是他家人想給他配個冥婚?
而我就是那個新娘?
情勢急轉直下,穩住,不能慌,我不停地告誡自己,先不要把自己嚇壞。
這一切只是我的猜測。
都什麼年代了,還有大張旗鼓地搞冥婚的嗎?
而且,我這麼一個大活人,他們不可能把我怎樣吧?
「吃完飯,我帶你去轉轉,我小時候可愛往山里跑了,就在后面的那座山。」
柳婷捂著臉笑:「別看我現在像個淑女,小時候可野得狠,像個猴子似的。」
串通口供,全村做證,山里失蹤……
好像挺完美。
9
我下意識地想去摸手機尋求幫助,但硬生生地壓下了這股本能。
絕對不能表現出異常,我得如常那般相處。
失去手機的話,我就失去了唯一與外界聯絡的機會了。
我揉了揉肚子,笑道:「那晚些看看,你要表演母猴上樹嗎?」
她用肩膀輕輕地撞了下我:「討厭。」
時至今日,我依然記得那種心悸的感覺,太陽明晃晃,但自己后脊的涼意卻一股一股地往上涌,那股涼意,讓人腳底都會發麻。
短短一段路,走得我心驚短暫。
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辦法離開這個看似繁華的小村落。
回到家,她父母不在。
我悄聲地問:「一樓有沒有蹲廁,二樓的馬桶我用不習慣,我想拉個臭臭。」
她嫌棄地帶著我來到樓梯底部的衛生間,
關上門后,透過磨砂玻璃,我看見她站在門外,并未離去。
我不由得想起那晚她在焚燒冥器時的模樣,影子如山魈映在墻上。
這個平時勾肩搭背,可以交換著菜吃飯的人,她怎麼會是想把我拿去獻祭的惡鬼啊!
我打開手機,得找出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父母是絕對不行的,關心則亂,他們電話一來,我就暴露了。
可我一個宅女,能有什麼朋友。
李天明?
我急切地翻微信,祈禱著,可千萬別定位不了位置啊。
定位刷新,心頓時涼了半截。
可定位的最近距離,是那個荒涼的圩鎮街道,離這個村落,還有近半小時的車程。
我趕緊先把手機調成靜音,發了定位過去。
【我可能被楊柳婷拐賣了,救我。
【萬不要打電話,直接報警,她還不知道我想逃。
【你查查『門前亮轎,日高搭大棚』這句話,我記得與冥婚相關。」
我看著門外那個矗立的人影,努力地憋著勁兒,發出些悶哼聲,然后大大地嘆了口氣。
【我不和你開玩笑,也別當成是游戲,我可不想死在這破山村里。
】緊接著,我拍了段視頻,嘴巴連續地做出「救我,救我」的唇語。
【稍等。】
對面復了條信息。
我從來沒有覺得,文字會有如此令人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