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關燈睡覺,因為正對著床的那面墻里,藏著一個人。
1
進入梅雨季節后,到處都濕漉漉的,連衣柜上都掛著水珠。
三天前,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突然發現床尾站著個人影,披頭撒發的,慘白著一張臉,正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我驚恐地跳了起來,閉上眼睛狂叫不止。
睡在身邊的麥彬迅速打開了燈,緊張地問:「美琪,你怎麼了?」
「有人……那有個人……」我渾身發抖,指著對面的白墻,現在那里空蕩蕩的,連只蟑螂都沒有。
「又忘吃藥了吧。」麥彬嘆了口氣,起身倒了一杯溫水,從床頭柜里取出兩粒白色的藥片,「你這病一到雨季就嚴重,藥千萬不能停。」
「不是幻覺,不是幻覺,麥彬你相信我,相信我!」我的牙齒咯咯作響,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每個毛孔都冒著寒意,但我清楚地知道,此時不能表現出過度的恐懼,不然他會認為我是在發病。
沒錯,我是一個精神疾病患者。
結婚前麥彬就知道,他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娶一個病人,是因為,我家很有錢。
2
「爸,美琪昨晚又發病了。」
我坐在客廳里看電視,聽見麥彬正在打電話。
呵……
嘴角微勾,我進了廁所,把藏在睡衣口袋里的兩片藥沖進了馬桶。
麥彬根本就不相信我說的話,他執意認為一下雨我就會產生幻覺,然后就是無休止地吃藥看醫生治療。
要是這些手段都不奏效,他就會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怕那個地方,因為每個病房里,都擠滿了人,他們直挺挺地站在四面白墻中,日夜看著我,笑。
重新坐回電視機前,麥彬還在打電話,這次似乎換了我媽。
哭哭啼啼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了出來,擾的人心煩意亂。
麥彬低聲安慰著,說他一定會照顧好我,讓媽一定放心。
他所謂的照顧,還不就是給我吃藥?
我不要吃藥,我要證明墻里面確實有人,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
3
第二天早上,麥彬在我臉頰邊留了一個吻,說出去買早餐。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拉著他的手,撒著嬌說:「老公,我想吃沈記餛飩。」
「好,這就去。」他捏了捏我的下巴,露出寵溺的笑。
在我戀戀不舍的目光中,他洗漱完畢穿好衣服,拿起車鑰匙走出了大門。
沈記餛飩在五公里之外,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因為風味獨特物美價廉的緣故,每天都有很多人排長隊。
麥彬這一去,沒有一個小時絕對回不來。
沒錯,我就是要把他支出去,這樣才有足夠的時間研究眼前這面看似普通,實際上隱藏了巨大秘密的墻。
我從床上跳了下來,光著腳輕輕跑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出去,走廊里空無一人,很顯然麥彬已經下樓了。
即將揭秘,我有點緊張,也有些興奮,但唯獨沒有害怕。
夏日的清晨艷陽高照,那個臟東西不會現形,它只會在下雨的時候才敢出來嚇唬人。
我從工具箱里找出一把鐵錘,重新回到了臥室。
墻上是一片寡淡的白,連一絲裂紋都沒有,就像毫無瑕疵的美玉。
可我卻知道,這下面藏著一個時時刻刻都在窺視我們夫妻生活的人。
沉甸甸的鐵錘對于只有八十斤的我來說,實在是太重了。
雙手握緊錘柄,眼睛死死盯著白墻的正中間,我攢足了全身的力氣,正準備砸下去,突然窗外一聲巨響。
嘩啦啦,又開始下雨了。
4
我心里一驚,手腕突然酸軟無力,鐵錘準確地掉落在腳背上,發出了悶悶的響聲,我甚至能感覺到腳骨斷裂的弧度。
劇烈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叫出聲來,眼淚一下子沖進了眼眶,洶涌得讓人措手不及。
赤紅的鮮血噴薄而出,白皙的墻面上瞬間鋪滿了飛濺的紅點,就像一抹抹帶著新鮮人味兒的蚊子血。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我盯著墻面瑟瑟發抖。
要來了,它馬上就要出來了。
冷汗瞬間布滿了后背,現在家里只有我一個人,而且左腳還受了傷,如果它跑出來的話,一定是兇多吉少。
我提起染了血漬的白色睡裙,單腳跳著向臥室門口挪去,我要離那面墻遠一點,再遠一點。
雨肆虐著整個世界,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戶上,外面霧蒙蒙的一片,門上面開始滲出了水珠,我的心皺巴巴的,縮成了一團,像被誰死死掐住,隨時都有爆裂的可能。
雙手緊張地摳住門框,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果然,原本潔白無瑕的墻面上慢慢暈出一片水漬來,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勾勒著,不一會就變成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兩滴血漬莫名其妙地點在了人影的頭部,一左一右,就像是兩只通紅的眼睛。
我狂叫一聲,跌倒在地板上,拼命向大門爬去。
身后傳來粗重的喘息聲,我怕到了極點,想要呼救,喉嚨卻像被堵死了一般。
一只冰涼的手攀上了鮮血淋漓的腳腕,爆裂的驚雷兜頭而下,我瞬間失去了知覺。
5
再次睜開眼睛時,我已經躺在醫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