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浴缸里的情景時,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水稀釋血液的時間本應該和死亡時間相匹配,看來我必須對現場存有的物證做一個檢驗。
空蕩的法醫科室只有我的桌上亮著燈,我把護目鏡戴上,從物證袋里提取了微量浴缸里的血水放在玻片上,這是一個屬于顯微鏡的世界。
等胡志推門進來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有個人影在我眼前晃悠。
「小譚,你昨晚一夜沒回去啊?」
我揉揉眼睛,沒有回答,順手把連夜趕出的報告遞了給他,「這是除了尸檢報告以外我做的物證鑒定,我發現浴缸里未完全稀釋的血液里存在著小狀團塊。」
「團塊?什麼意思?凝結嗎?」
我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如果死者把自己泡在浴缸里然后割腕,那麼血流失的速度在 10 個小時的時間里雖說不至于完全稀釋,但是不會像現場那麼明顯。」
「所以我懷疑死者被注射了某種抗凝血劑。」
胡志有些疑惑地看著我,「你懷疑是他殺?」
我沖了袋速溶咖啡清醒大腦,默認了胡志的猜測。
「那如果是抗凝血劑的話,應該會有靜脈注射或者是內服吧?那個頸部的針眼就是?」
「我對針眼形成的時間做了檢測,與案發時間吻合,送去血檢的報告還沒回來。這個針眼形成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死者生前被人注射了類似于麻醉劑的藥物,因此體表除了手腕再也沒有其他對抗傷,緊接著被人服下了抗凝血劑藥物;第二種則是麻醉劑和抗凝血劑被同時扎在了一個地方。
」
「等會等會——」胡志打斷了我,「你是說第二種情況是兩次出手的落點在一個地方?」
盡管這聽起來有些天方夜譚,但卻是目前看來存在可能性的情況。
「由于水長時間的浸泡,加上發現尸體的時間過晚,如果麻醉劑量過少的話,很有可能檢測不出來。」
胡志惆悵地摸了摸他那為數不多的頭發,「這怎麼還活生生的變成了刑事案件?」
4
喝完咖啡后我總算清醒了一點,帶著胡志來到了解剖室。
王藝彤孤單的躺在冰冷的解剖臺上,她生前到底了經歷了什麼?
「現場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胡志并沒有掀開白布。
「基本都被水浸泡過了,我覺得今天你再帶人去一下比較好。」
胡志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顯得很是頭疼,「你剛剛說的那種抗凝血劑很容易弄到嗎?」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目前市面上比較好獲得的應該是有兩種。」
「第一種是可邁丁錠,它其實是一種口服藥物,多數是在心臟科用藥方面,因為它可以預防血管栓塞、降低中風以及心臟病發作的機會,所以我建議你查的時候看看死者過往的病史。但這個藥有個特點,就是要連續服用才會有效果,大劑量的話也可以達到作用,只是需要幾天時間。」
「如果死者過往病史不存在心臟類疾病,那這事就是真的蹊蹺了。」
「對——」我輕笑一聲,「第二種就是我之前所說的靜脈或者皮下注射液態藥物,這種藥物叫肝素,被注射進血管后會造成大量的失血。」
說完后我把白布掀開,解剖臺的低溫使得死者體表尸斑的變化略顯緩慢,但還是已經基本進入了浸潤期。
被血紅蛋白染色的液體完全滲入血管周圍的組織間隙中,由于之前經過了水的浸泡,顏色基本都是呈暗紅色分布在機體四周。
「胡隊,你還是先聯系下死者家屬讓他們來認領吧,存放在這不是個辦法。」
「已經通知過了,王藝彤是外地人,他父母今天坐了最早的高鐵,正在往這趕了。」
我把白布蓋了起來,「那種場面經歷過的都很殘忍。」
「你先回去休息會,等血檢報告出來后我去找你。」
昨晚的連軸轉讓我的大腦不能保持時刻清醒,這對于法醫來說很致命,對于一起兇案來說,我不僅要勘察現場,還要精神病鑒定、毒物鑒定、病理鑒定等等。作為法醫,我的職責就是給非自然死者一個公道,我會維護受害者的尊嚴。
5
我是被枕頭旁邊的電話鈴吵醒的,從我丟掉手機閉眼才僅僅過了一個小時,上面的來電顯示是胡志。
「胡隊,怎麼了?」
「血檢結果出來了,從被害人的體內檢測出了肝素,但是沒有發現麻醉劑成分。」
我所能想到的最壞結果已經出現了。
匆匆穿上衣服后我就趕回了警隊,正好碰到胡志帶人準備去死者家里重新勘察一次。
「案發轄區民警已經正式把案子移交過來了。」
我不安地跟著胡志再一次回到了案發現場。也不知是不是由于這里發生了命案,昨天還有特別多圍觀的鄰居,今天卻像商量好了一樣,全都閉門不出。
「小劉,把小區、樓棟、樓道所有跟案發時間重合的監控拷貝回去。」
過了 12 小時,原先被水沒過的地板已經全部褪去,只是每走一步都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