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貓是我的命,誰碰它我跟誰沒完。」
聽了我的話,他們笑了。
我媽見我發火便擋在前面,抓住我的一只手,叫我不要在親戚面前鬧笑話。
在人群后邊,曾曾得意地昂著頭,好像一個戰勝的將軍,下一秒他將拴著老貓的繩子背到背上又用力一拉,老貓的后腿就離了地,老貓被他吊了起來。
我一下就急了,我開始吼叫:「我說老貓是我的命,你再不把它放下,我就跟你拼命!」
曾曾被我的吼叫嚇得一個哆嗦,眼看著就要松手將老貓放下來了。
三姑媽站起來了,她教訓我說:「曾曾只是跟貓玩一玩,為了條貓至于嗎?」
我爸看見三姑媽的臉黑了,他的臉也就黑了,他站起來呵斥我說:「滾回房間去,不要在大家面前丟人!」
見有人維護自己,曾曾又是一個使勁,老貓的后腿就又離了地。
老貓真是條好貓,都快要被勒死了也沒有咬曾曾一口,更沒有撓曾曾一下,只是喉嚨里小聲地咳一下,再咳一下。
剩下的人都坐著沒有動,他們一邊看一邊笑,他們在開心地看一場熱鬧。
我看著這些人一張張嬉笑的臉,我突然明白了,他們今天就是來要我的命的,他們還想要老貓的命,想到這里,一向柔弱的我突然全身迸發出無窮的力量。
我推開我媽的手。
她跌坐在地上,「哎呦」一聲痛叫。
我拿起盛著滾燙茶水的玻璃壺向面前潑出去。
三姑媽慘叫著捂住了被熱水燙紅的臉,然后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我爸捂住了被熱水潑紅的頭頂,那里早已沒有了頭發,他蹲在地上嘶嘶地哈氣。
原本坐著的親戚遭這一潑全都嘩啦啦站了起來,一些人開始向我靠近。
我知道他們要仗著人多來控制住我的手腳,但我不會畏懼,因為他們不是來做客的,他們是來取我和老貓的命。
我轉身沖進廚房拿出我媽新買的砍肉刀,我先是朝著桌子角用力一砍,一塊三角形的木頭就飛了出去,我舉著刀對他們說:「誰敢靠近我我就砍誰,我要看看今天誰的皮最厚。」
聽了這話,大家都停住了動作,他們只是說:「為了條瞎眼貓不至于!」
曾曾早已經將老貓放下了,到底還是個孩子,他看著我手里的砍刀嚇得尿了褲子。
他看著我朝他走過去,他大叫著:「我不要你的貓了!」
他的眼淚和鼻涕一齊流出來,然后鼻涕和眼淚一齊流進他的嘴里。
老貓拖著那截繩子,逃回了雜物間。
我還是向著曾曾走過去。
大家都在喊:「他只是個孩子,別為了條貓跟孩子過不去。」
我把滿肚子的怒氣集中在腿上,使勁朝著曾曾的屁股踢過去,曾曾撲倒在地上又是叫又是哭,那聲音扎得我耳朵特別疼,氣得我照著他屁股又來了一腳。
「閉嘴,不許哭!」我說,「我這是給你長個教訓,別人的東西不要亂碰,不然早晚得有人收拾你。」
然后他果然閉嘴了。
接著我對著一屋子的親戚咆哮道:「滾,滾,都給我滾出去!」
站著的,趴著的,躺地上打滾的都立刻打開門跑了出去。
我爸和我媽都沉默地瞧著我。
我第一次從我爸眼里瞧出幾絲畏懼,他大約沒想到我能做出這樣的舉動。
畢竟從小到大我都是教科書一般標準的乖乖女。
「老貓安安靜靜待在雜物間,怎麼會到曾曾手上的。非要逼我跟您翻臉嗎?」
我看著我爸心虛的臉。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想著小孩子不都喜歡貓嘛,就讓曾曾和貓一起玩玩。小孩子沒輕重也不是故意的。」我爸解釋說。
他又將自己的頭低下來給我看:「爸爸的頭皮都叫你給燙紅了。」
我不忍心去看,只是叫媽媽幫他涂些燙傷膏,然后自己去安撫受驚的老貓。
10
夜晚回到臥房,我思來想去決定不能繼續在家待著了,明天就走。
于是我撥通了網約車司機的電話,正掰扯著價錢呢。
門口傳來一點細微的動靜,就是那種衣服和門板輕輕摩擦的聲音。
好像是媽媽……
我向著門口喊了一聲:「媽?你在門口嗎?」
媽媽打開門,露出被戳破偷聽的訕訕笑容:「你怎麼這麼著急,明天就要走啊?」
「還不是因為我爸。」我撇撇嘴,「就這麼幾天都容不下我的貓,我在家這幾天過得比我加班還累!」
「哎……」我媽垂著眼睛嘆著氣,「你連年都不愿意和媽媽一起過了。」
我連忙抱住我媽的胳膊哄她:「主要是這兩天大家都不痛快,不如我早點兒走,過年當天我可以和你們視頻電話呀。」
我媽紅著眼眶,勉強擠出個笑容:「不說這個了,來,睡覺前喝杯牛奶吧。」
我這才注意到我媽手上的熱牛奶,原來是給我送牛奶來了。
電話那頭傳來司機的催促:「你到底走不走啊?」
我心一軟,我說:「我再考慮考慮……」
媽媽揉著眼睛出去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想起今天白天的種種。
一陣不安的感覺涌上來,怎麼好像那些親戚就是沖著老貓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