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起哄。
他剛剛張口,我將那小包子塞到了他嘴里,用一根手指慢慢擦了他的唇,然后溫柔托住他下巴:「吃嘛。」
第一口。
「好腥啊。」
再一嚼。
「味道還不錯。」
一個吃完。
他看著我:「還有嗎?」
一口氣吃完,他的脖子上血管和青筋滾動。
又開始了,我聞到了那淡淡的臭味。
「好吃嗎?」我問。
李力砸吧了一下嘴:「什麼餡兒?」
我笑:「肉餡。」
15
那個塑料袋里,剩下的血肉,連同地上撿的剩飯,被我加進了肉包子。
李力說:「味道真不錯。」
當然了,你兒子的血肉。
這麼一打岔,場上氣氛好了起來。
李力看我:「以前沒見過你,你家里做什麼的?」
他們這種人,要做壞事,都會先掂量清楚。
打聽清楚對方的家庭背景,看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
我裝出微醺模樣:「我家里啊,搞死人的。」
問清楚后,李力哈哈一笑,他拉著我的胳膊:
「走吧,去后巷跟我講講你們家怎麼做死人生意的。」
酒吧是前街后巷。
巷子昏暗,只有一點零星的月光。
他身上的味道越來越重了。
走到后巷,一個人都沒有。
李力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的校服和校裙。
「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他忽然問。
我似笑非笑:「我有個朋友,張丹,就是你們剛剛討論那個。」
他正要說話,似有些內急,走到旁邊墻側就開始準備放水。
這時,前面地上一個白晃晃的東西。
他定睛一看:「誰的骷髏杯子扔在這兒?」
「呵,你說張丹啊。怎麼?你來替你姐妹抱不平的?」
我說:「是啊。張丹的事,不會這麼算了。」
「行啊,等會兒我給你機會好好罰我。」
他一邊賤兮兮說,一邊解開腰帶,對著骷髏開始放水。
嘩啦啦的水聲中,是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笑:「爺今兒高興喝酒,給你也喝點有味的。好喝嗎?」
話音剛落,忽聽一個很奶的小孩聲:「好喝。」
李力嚇了一大跳,褲子打濕一截。
他再去看那骷髏,月光從云層出來,赫然是一個人頭骷髏。
李力驚慌叫起來。
他轉身想往我這邊跑。
在他身后,月光下,是三個影子。
我關上了酒吧的后門。
16
走出酒吧就收到慧慧給我的電話。
她在電話里顫抖:「朱晴你馬上回來。」
我看著起伏閃爍的路燈:「可我現在回不來啊。怎麼了?」
「我……我好像聽見了孩子哭。我本來以為是做夢,但……剛剛我好像真的聽見了。」
「那應該是做夢。我們寢室怎麼會有孩子呢?」
慧慧壓低了聲音,幾乎快哭出來。
「我先做夢,夢見有孩子哭,那哭聲越來越近,一直說餓,說要喝奶。」她頓了一下,「然后我就感覺有東西靠近我。我哪有奶,被咬了一下痛醒了……過了好久才突然沒了動靜。然后我想出去,但門竟然打不開了……朱晴,你快回來好不好?」
我輕聲「啊」了一聲,看著手里的鑰匙:「那怎麼辦?力哥說要我一起喝酒,晚點才能回來。」
慧慧一下激動起來:「他們就是騙女生玩!你別理他,快回來!不要喝酒,小心被灌醉。」
我看了一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十二點。
慧慧緩了口氣,又道:「你回來的路上,再幫我買點涂咬傷的藥。」她有些哆嗦,「我好像那里被咬破了。」
我站在路邊的陰影里,看著酒吧那邊亂糟糟吵起來。
李力被他幾個兄弟扶著走出來。
他的臉在路燈和骷髏酒吧的綠光中一片慘淡。
一邊走,他一邊尿。
然后他用手接著那液體,往嘴里送,拉都拉不住。
一邊喝他一邊很開心的樣子,笑嘻嘻。
一個大男人,聲音奶奶的。
「好喝,好喝。真好呀,我請你吃肉,你請我喝酒,現在,我們也要相互請回來啦!」
17
他們走了一會兒,我從陰影中走出來。
他們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是慧慧的同學,但他們也絕不敢到學校里面去鬧。
我在路邊藥店買了一盒清涼油。
不就是小孩子斷奶麼,我媽說小時候就是這樣給我斷奶的。
路邊有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我走進去,買了一把剪刀。
便利店里面有臨期的三明治和飯卷。
曾經,我經常和張丹一起買來吃。
我們都是單親,她爸是聾啞人,我媽是殘疾清潔工,誰也不會嫌棄誰。
她長得秀氣,成績比我好,特別會寫作文,還得過省級獎勵。
本來一切前途大好,但在一次體育課時,她攢錢偷偷買的止汗露不見了。那一次又是八百米長跑,大夏天,她身上的味道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
大家都開始疏遠她。而就在這時,慧慧卻意外選中她成了伴學。
即使她不臭了,依然被各種欺辱嫌棄。
那時候,我沒有站出來。
然后,現在一切落在了我身上。
18
我在清晨寢室開門時候才回去。
慧慧縮在墻角睡著了。
我一開門,她就跌跌撞撞跳起來。
現在燈亮了,窗戶也能打開了,陽光也照進來了,那東西不見了。
「是不是那個孩子有問題?!」她臉上泛著灰,頭發亂成一團。
「孩子?什麼孩子?會有什麼問題?」我關上門,在房中環視。
慧慧的床頭,赫然就是一個黑氣凝聚出來的小腳印。
她仍穿著緊身睡衣,但現在前面部分有兩個可怖的滲血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