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望地癱坐在地上,用雙臂緊緊抱住不斷顫抖的身體,嚎啕大哭。
此時,正是 2012 年 6 月 16 日,下午 18:00 整,我再一次失去了她……
8
西南山區的夏日,悶熱又潮濕,我在疼痛中醒來。
像是經歷了一段漫長的旅途,渾身虛脫。 我這才看到,原來疼痛來自我的膝蓋,它破了一個大口子,傷口還在流血。
轉頭一看,我仍然躺在季春靈的墓碑前。此刻手機上顯示:14:39;2022 年 6 月 16 日。
怎麼又是這個時間?
我明白了,上一次我回到過去依然沒有救下季春靈。
而且好像回去后受的傷也帶回了現實中?
我拿起手機,點開了收件箱,想再次尋找那條短信。
依然沒有。
我確定了,只要回復那個號碼,就能回到十年前季春靈死亡的那一天。
不過這一次,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不是因為受了傷,而是有些事情,無論重來多少次,都無法改變結局,甚至還會讓事情變得更糟。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這時祖輝回來了:「吳老師,我去旁邊打了點水,天熱,你快喝一口吧。」
「呀!你怎麼受傷了?」他看見了我的傷口。
「我也不知道,我好像遇到了地震演習,逃生的時候摔倒磕傷了。」
祖輝幫我清洗傷口,然后又拿出隨身攜帶的云南白藥給我敷上。
看我沒有大礙了,祖輝突然問我想不想回青苗中學看看?
青苗中學正是我當年支教的學校。
其實這些年我并不是不想回去看,但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后,我自覺難辭其咎,整天精神恍惚無法再呆下去,便向上級部門申請調離。
在張校長的證明下,我很快便以治病為由提前結束了支教。
離開之后,我切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系。即使每年的 6 月 16 號都回來為季春靈掃墓,我也是悄悄來悄悄走,再也沒有踏足過青苗中學半步。
這些年我唯一知道的關于青苗中學的消息是,張校長提前退休了,以及她的老公生意越做越大,還成了當地有名的慈善家。
「不去了。」我對祖輝說道。
「怎麼?不敢去?」他的語氣略帶激將。
「是。」我干脆承認了。
他轉身看著季春靈的墓碑,長嘆一口氣:「她為什麼自殺?難道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我……」我被他問的一時答不上來。
「不了解真相的愧疚,又有什麼意義呢?」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關于我和祖輝,還有一段深厚的淵源。
他也是青苗中學畢業的,但不是我們班的學生,當年我對他也沒什麼深刻印象,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將我視為偶像。
在我的影響下,他一路努力,上了高中,考上了師范大學,畢業后又通過層層篩選,進入我所在的中學,成了我的同事。
我們的故事,還被多家媒體大幅報道,至今仍是美談。
然而在這件事上,我其實是被動的,甚至有些不舒服的。就如現在,他正用那雙犀利的眼睛盯著我,讓我有種被脅迫的感覺。
就在這時,手機「叮」一聲,屏幕上再次出現了那四個字:「老師救我!」
「那你想讓我怎麼做?」似乎此刻我只能這麼問。
9
破舊簡陋的屋子、桌子上的書本和作業,手機上顯示的 14:40;2012 年 6 月 16 日。
是的,我又一次回來了。
咚咚咚!季春靈敲門進來了:「吳老師,我想請半天假。」
「好,去吧。」就像當年那樣,我痛快地準了假。
不過這一次,我是有備而來。
季春靈走后,我帶著手機,跟上了她。我要看看,在她離開學校后,究竟發生了什麼?
由于當年發現季春靈時她已經死亡,盡管后來大家根據尸體的傷痕,猜測在她死前應該和人發生過肢體沖突,但由于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嫌疑人根本無從查找。
再加上當地民風保守,季春靈的家人認為她「尋短見丟了祖宗的臉」,于是便草草下葬,不再追究。
這十年來,除了死后第一年,后面她的忌日連家人都不來了,她已經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現在,季春靈已經走出校門,她先去旁邊的農藥店買了一瓶百草枯。
這個倒也不奇怪,在農村,家長經常會讓孩子捎點農藥、種子、生活用品之類的回家。
而且農藥店的店員也確認,的確是季春靈的父親讓她捎回去的。
因此排除了她一開始就想自殺的可能。
從農藥店出來之后,季春靈就徑直朝著家的方向走,很快便到了學校后山附近,那是她回家的必經之路。
事發地就在后山一處茂密的灌木叢里。
一步,兩步,三步……她馬上就要到事發地點了,我的心也跟著提到嗓子眼!
就在這時,路邊的樹叢中突然竄出一個人,一把將季春靈拽到了樹叢中!
原來是他!
10
這個人名叫白虎。
白虎這個名字是他自己起的,他真名叫白狗剩,是青陽鎮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小混混,小學都沒讀完。
我剛到這里的時候,還和張校長一起去他家家訪過。張校長想讓我這個城里來的大學生現身說法,勸他去完成義務教育。
然而當時我們連他家院門都沒進,就被他指揮著一只兇猛的獵犬攆了出來,從此再沒有老師愿意去他家家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