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從廢墟里爬到戶外,看到大霧散去的陽雄城,高速路上有汽車在跑,隔壁小區有居民在吵,是很美好的陽間景象啊。
我快步走向醫院后身,看到我的手機就掉在墻角,一直震動呢。
這是我妻子給我打的電話,想問我明天能不能回家,一起去做人流。
「咱不打孩子了,留著吧。」
「你不想要男孩了?」
「我不想以后有個鬼姐姐找他算賬。」
妻子聽不懂我說得啥,我也沒法解釋,就只是告訴她,我改主意了。
掛掉電話,我心里平靜了許多,這時才覺察到身后有人。
「我靠,不會又來一次吧!「
我轉過身,果然是那三個孩子,其中的女孩小豆豆還抱著標本罐子。
我完全搞不清他們是人是鬼了,但是注意到他們剛好站在陰影邊緣,再往前一步便是陽光照射到的地方。
只有鬼才害怕光啊!
這時,天突然黑了下來,陽光只能照到墻外的居民區了,我狂叫著想要翻墻而過。
結果其他鬼嬰成群地出現在我面前,我被嚇得從墻上掉下來,又變成了鬼嬰的俘虜。
但這一次,情況有了點變化,除了我的大姐(罐子里的鬼胎)、二姐(小豆豆),其他鬼嬰并不想我立刻死。
她們七嘴八舌地跟我提要求。
「我也想讓我恨的人到這里,然后殺死他。」
「只有你能幫助我們。」
我的二姐很不高興,一直想沖過來弄死我。
「他沒法叫來那麼多人!讓我殺死他!」
「我可以的!」
我很好地利用了鬼與鬼之間的矛盾,又給自己爭取了幾天,至于用什麼辦法完成任務,其實我也不知道。
就這樣,我成了廢墟醫院里的常駐人類,每天都在聽「鬼故事」——每個鬼都給我講她(他)們的悲慘故事。
大多數故事都跟性別有關,就因為是女孩,被引產了。
如果是男孩,多半是身體有殘疾的,其中智商正常的都有很大怨氣,比如畸形兒帥帥;反而是唐氏寶寶懵懵懂懂,就只是在廢墟里游蕩而已。
還有一種是父母沒準備好的,意外懷孕然后引產,這些鬼嬰的怨氣最大,覺得他們的父母不負責任,把生孩子當兒戲。
讓我大開眼界的則是代孕產生的鬼嬰,他們是因為委托方突然反悔,不要孩子了。代孕母親也沒能力養,只好再偷偷打掉。
這種鬼嬰特別有哲學家的氣質,每天都問我這樣的問題。
「你說我們該恨誰呢,是提供受精卵的那對男女,還是提供子宮的?」
在鬼嬰界內部,這個問題也沒有標準答案,他們經常就吵起來了。
我腦子里想得都是怎麼逃走,沒心思參與這些討論。
跟他們相處期間,我一直在尋找鬼的弱點,除了怕陽光,他們也不喜歡噪音。
廢墟醫院附近有一處工地正在打地基,聲音巨大,鬼嬰每次聽到都痛苦不已。
到這個時候,他們擔心我逃走,就會把我丟到一間狹小的儲藏室,等噪音停止以后再放我出來。
這期間,我表現得特別乖巧,以騙取鬼嬰的信任,她們也保護我不被二姐弄死。
與此同時,我制定了一個逃跑計劃。
我哄騙鬼嬰說,我有個辦法把你們最恨的人聚在一起,就是偽造中獎記錄。
「就通過網絡告訴他們中了六天的國內跟團游,給他們安排大巴車,統一在夜里運到廢墟。你們想怎麼處置都可以了。」
這個計劃并不高明,但鬼嬰不懂人間的規則,信以為真。
其實,我早就把真實的要求發給公司同事了,讓他們把事情安排好。
終于到了攤牌的那一天。白天,我照例被關進儲藏室。
同時,一輛大巴開進了廢墟,下來了一大群拿大錘,還有電鉆等設備的建筑工人,進入醫院后一頓狂敲。
噪音讓鬼嬰很痛苦,陽光又讓他們不能外出。
我用早就藏好的木棍撬開了儲藏室的門,飛快地想要上到地上一層。
鬼嬰眼看著我逃跑,除了咒罵,沒有別的辦法。
但我的二姐比較瘋狂,她忍受著噪音,在后面緊追不舍。
「你不配活著,一起來做鬼吧!」
我爬樓梯到了一半的時候,她抓住我的腳,再把我往下拉扯。
還好一個建筑工人把墻打穿了,陽光照進來,她的手像被火給燒到,冒起了濃煙。
我終于逃出來了,工人們扶著我離開。
第一個沖過來擁抱我的是大女兒,她已經四歲了,特別天真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