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我沒事。”
羅蜜語氣平淡,掙脫他的手,卻不看他,從身前的大口袋里掏出紙巾抹了抹臉上的汗,又摸出一支藿香正氣水仰頭喝下去,然后拿起大頭套站起身……
一雙手臂猛地從后方摟住她,用力得讓她透不過氣。
梁謹惟忍無可忍地擁緊她,閉上眼睛,大腦里一片空白。
“羅蜜……我要怎麼做……才能再有一次靠近你的機會……”
他的聲音那麼無助,帶點祈求的意味。
羅蜜茫然地看向身側櫥窗上自己的影子,臉色慘白,汗濕的頭發凌亂地貼在臉上,身上的玩偶服軟塌塌臟兮兮,她甚至聞見自己身上的汗酸味兒……
如果自己都覺得面目可憎,有資格接受別人的愛嗎?
“放手。”她平靜地說。
“梁謹惟,放手。”
僵持了一會兒,梁謹惟緩緩垂下手臂。
羅蜜戴上頭套,走到很遠的地方去,繼續手舞足蹈吸引小朋友。
梁謹惟一動不動地站著,胸口痛到沒有知覺。
心愛之人的拒絕最讓人無力,因為你連勉強她都不舍得。
羅蜜在美容沙龍里學到很多東西,她這方面悟性很高,人又勤快,沒幾個月,護膚spa美甲美睫都上了手。
梁家妹妹梁謹愉不知怎麼發現她在這里工作,經常來找她美膚聊天。來的都是客,羅蜜沒道理冷落人家,謹愉人又大方有趣,于是兩人漸漸熟了。
老板蓉姐是個懶洋洋的中年美婦,店開得有一搭沒一搭,盈利也一般。不在店里的時候,都叫羅蜜幫忙看著。
一天她對羅蜜說:“我要去結婚,這店子不打算開了。你要不要接手過去接著做?我看你做得蠻順手,本錢價二十萬轉給你。”
羅蜜自然是心動的,猶豫一下搖搖頭,“謝謝蓉姐,我沒錢,接不了。”
蓉姐咂咂嘴,很遺憾的樣子。
過了兩天,蓉姐又道:“我馬上要回老家,來不及慢慢找人接手。這樣吧羅蜜,你就先接過去做,那二十萬當我入股,賺錢了你再慢慢給。”
羅蜜看著她不說話,良久才點頭,“那我接,謝謝蓉姐。”
羅蜜把原來店里雍容華麗的風格改了,裝修簡潔明快,又把價目表擺到大門外。明碼標價,會員優惠。
店開在辰光公司家屬區附近,羅蜜親自去發傳單,見了熟人就姐姐妹妹親熱地喊著,拉人去給自己捧個場,免費。
她不再拘泥于臉皮身段。堂堂正正地賺錢,竭盡全力去生活,有什麼不對呢。
羅蜜帶著兩三個店員,把美容店開得紅紅火火,她像上了發條一樣不停地轉,婚禮跟妝,團體演出,只要能賺錢,她什麼活兒都接。
梁謹惟很久沒出現,倒是謹愉常常來做指甲,和羅蜜忙里偷閑說說話。
一轉眼又是初冬,一天晚上十點多,羅蜜接到梁謹愉電話,語氣很擔心,“蜜姐,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家嗎?在哪里啊?”
羅蜜擰開臺燈,坐起來低咳一聲,“我在家啊,今天有點感冒,下午沒去店里,一直睡到現在。”
梁謹愉如釋重負地松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羅蜜隨口問:“你怎麼突然問我在沒在家?找我有事?”
“啊?哦,沒事,你窗口燈一直沒亮……那個,你感冒啦?我買點藥,叫快遞送過去,你在家里等著啊!”
梁謹愉匆匆忙忙掛了電話。羅蜜想了想,下床到窗口去向樓下看,一輛停在樓下的轎車正在發動,駛出小區。
每晚她回家時,那輛車都停在那里。
羅蜜望著窗外出神,良久才去浴室洗澡。
洗好出來,看到謹愉的微信,“快遞小哥把藥放門口啦,你拿進去吃啊!好好休息!”
羅蜜換好衣服打開門,看著門口的一地東西發呆。
一箱常用藥,一個保溫桶裝著粥,一床嶄新的冬被,還有一臺拆了包裝的高級電暖氣。
這個快遞小哥可真是熱心啊……
羅蜜倚在門框上,抿著嘴角笑,一滴淚悄悄劃過鼻梁。
一周以后,羅蜜痊愈,盤了盤店里一年的賬,拿起包走出去。
梁謹惟正在生產間里查看攻堅團隊新出的工件,聽說羅蜜在樓門口等他,呆了兩秒,三步并作兩步跑出去。
一路飛跑下五樓,他卻在大門口停下來,平復一下呼吸,才走出去。
羅蜜正在看樓下的宣傳墻,梁謹惟走過去,“你……找我?”
聲音很低,有種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像是怕嚇跑了她。
羅蜜轉過身,望他一瞬,笑了笑,低頭從包里拿出一張卡。
“蓉姐是個商人,不是慈善家,怎麼會一分錢都不要就把店給我。那天說話的時候,謹愉也在,我猜一定是你幫我。這里是二十萬,一年的盈余都在這里了,還給你。”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而來……
梁謹惟幾乎被鋪天蓋地的失望淹沒,看著那張卡,“你的店正用錢,不用著急還我……”
羅蜜將卡塞進他衣袋里,“不,很著急,剛攢夠我就來找你了。”
梁謹惟說不出話,良久才艱難地開口:“我知道你不愿意欠我的……”
“嗯,不愿意。”
梁謹惟有些喘不過氣,一切都毫無希望,他木木地站著,本能地不想結束談話,下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