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門上的鐵鏈,封條,就是為了讓討債的人以為這里沒人住,或者被嚇住。
夜間辦公也就是為了躲避債主。
絡腮胡自己就是做討債的,自然清楚這一行的人忌諱很多,只要給他們設置一些比較詭異的情形,他們自己就會在腦海里無限擴大。
租的時候是因為那十三層便宜,但沒想到因為那層的陰森氛圍,對嚇人還有著不小的幫助。
包括那些神情麻木跟鬼一樣的家伙,原來都是他公司的員工,是他故意讓他們作出那些詭異的表情,就是為了嚇這些上門的討債人!
都是這家伙搞的鬼!我那句操你奶奶的口頭禪幾乎蹦到嘴邊,又被我強行咽下。
而說到那天半夜發生的塌方,絡腮胡的表情就變了,像是有些沉重。
絡腮胡說就是因為沒錢,他連夜帶了公司員工去找一個老頭要債。
這老頭說起來也很可憐,孫女重病在醫院,每天都要花錢。
老頭已經借了他們公司一二十萬,到期也有半個月了。
說錢是要拿去給孫女治病的,這筆錢不能動,求他能不能寬限一段時間再想辦法。
絡腮胡看這老頭實在可憐,也不忍心對他怎麼樣,只能同意了。這下沒要到錢,辦公室也不敢再回,絡腮胡決定索性給公司放幾天假,也是為了躲債。
沒想到當晚十三層就塌方了!
「這幾天我也在想,要是當時我沒有存了一絲善念,強行拿了那老頭的錢。拿走他那包現金,我肯定會回公司放回保險箱,那時候正好趕上塌方,那……」
說著絡腮胡臉上閃過一絲肅然和敬畏。
我也有些震驚,要不是絡腮胡的這點善念,現在醫院的停尸房里,恐怕會多出他這麼一具尸體。
接著我又問了那天的死者。
絡腮胡神色有些復雜地說:「那幾個人是另一批要債的,他們手段可比你暴力多了,來了就是打砸,結果就……」
我張大了嘴也說不出話來,怎麼也想不到事情居然是這樣的。
當晚我不知怎的,又遛到了那大廈外圍,恍惚間好像仍然能聽到那陣空靈的風鈴聲,斷斷續續的傳來。
第二天下午絡腮胡拉著我到銀行,把剩下的二十萬取出來給了我。
他有些高興的樣子,說是有幾筆欠款已經收到位了,還是感謝我沒有做出什麼傷害他的事情。
當時我心里也有些感慨,提著這二十萬只感覺沉甸甸的。
我慢慢開始理解了那個老維修工跟我說的因果循環報應。
離開前我忽地想到一件事,就問他:「那墻后面的那些風鈴聲,是不是你弄出來的?」
「什麼風鈴聲?」但絡腮胡一臉茫然。
09
這起單子也就這麼結束了,最終我還是成功地將其完成。
剩下的兩萬塊提成也打到我卡里。
只是這單業務給我帶來的一些影響,包括觀念的一些轉變,都影響到了我后來的很多東西。往往在我忍不住要下狠手之前,腦子里都會浮現出那突然坍塌的建設大廈十三層。
還值得一提的是在大約兩個月以后,我又在一個小區碰到了那個老保安。
建設大廈被封掉之后,為了討生活他又來這個小區當保安。
他眼神不錯,還把我認出來了,問我是不是還在做討債這行。
我笑著說是,但是我現在已經不往人墻上潑狗血了。
老保安看著我忽然神色有點怪異,他又問我有沒有想過那天的事情。
我就問他哪天?
老保安說就是我提著狗血要去潑墻的那天,他卻意外把我的狗血倒了。
又說這起塌方事故其實就源自于大廈十三層的墻體,十三層是大廈的最頂層,常年受風蝕影響,是最容易出問題的一層。
大廈本來就是豆腐渣工程,年代又久,如果遭受液體腐蝕或者大力按壓,很容易墻體核心被腐蝕或者擠塌,導致立刻塌方。
我這時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我那天一桶滿滿當當的狗血真的順利潑灑到了早已脆弱萬分的墻上,恐怕當時被掩埋的就是我了。
艷陽高照。
但此刻我起了半身的白毛汗,腦子里一瞬間劃過很多念頭。
想起大廈里不斷重復聽到的那陣詭異風鈴聲,想起之前那個老維修工跟我說過的,大廈里曾經因為被討債的逼迫而跳樓死掉的一個女人。
那之后的一天,我特意帶女朋友找了很久,來到半山上的一間廟宇拜了拜。
拜的是土地廟,土地廟又稱福德廟、伯公廟,求的是平安。
女朋友小聲問我什麼時候開始信這些了。
作為一個討債人,我心平氣和的跟她解釋。
這無關封建迷信,人可以不信鬼神,但一定要保持敬畏。